“快去传令,各哨把总即刻到此议事!”
塔山拿望远镜嘹望敌阵原本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可就是这么个下意识的动作,却令其脸色狂变不已,不为别的,只因他猛然发现素来是乱哄哄的倭军阵中突然出现了一大波军容极为严整的步、骑方阵,盔甲鲜亮,旗分五色,屹立如山间,杀气冲霄,比起昨日的倭军来说,战力显然强了不止一筹,毫无疑问,这应是倭军的主力赶到了!一念及此,塔山自不敢怠慢了去,这便头也不回地嘶吼了一嗓子。
“喳!”
边上呆着的传令兵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可一听塔山这命令下得急促,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撒腿便沿着战壕冲了出去,不多会,各哨把总已是陆续赶了来。
“各哨报数!”
事态紧急,各哨把总方才一到齐,塔山也没啥寒暄的废话,直截了当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第一哨实有可战之兵八十七人!”
“第二哨可战之兵七十六人!”
“第三哨,八十一人!”
……
塔山既有吩咐,各哨把总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依次报出了各哨尚存之战力——塔山手下原本的四哨连同陆续增援上来的四哨,一共八哨,本应有兵额当是一千人整,可一天一夜的鏖战下来,八哨之兵拢共也就只剩下六百八十七人,折损已是近半!
“炮兵情况如何?”
一听各哨减员如此严重,塔山原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便更阴沉了几分,但却并未多言,转而问起了炮哨的情形。
“情况不甚妙啊,这一日一夜的打将下来,炮弹是还有些,应是够今日之用,只是炮却是坏了近半,眼下就只有十八门能用了。”
听得塔山见问,站在一旁的炮兵千总路承忠立马便苦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一连无奈地回了一句道。
“坏了?怎地会坏了?”
昨夜的激战中,塔山所部可是死死地顶住了倭军的连续强攻,并未让倭军攻入到炮兵阵地中,这一听炮坏了近一半,心头顿时猛然一沉,讶异地便追问了起来。
“怎地就不会坏?塔老哥,这炮管可都是有使用寿命的,你自己算算看,从昨儿个开战时起,小弟已打了多少炮弹,能保住眼下这十八门,已算是走运了的,过了今儿个,还能剩下几门可就不好说了。”
塔山不问还好,这么一问,路承忠当即便叫起了苦来。
“那我不管,反正你的炮火不能停!大帅有令,落日前必须守住阵地,便是死,也得死在阵地上,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谁敢擅退一步,就地枪决,都听明白了没?”
没有炮火的支持,就眼下这么点兵力,哪有可能挡得住十几万倭军的狂攻,这一点,塔山自是不会不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他才不管路承忠如何叫苦,蛮横地一挥手,打断了路承忠的抱怨,咬牙切齿地便嘶吼了一嗓子。
“喳!”
军令就是军令,尽管明知道此战已是凶多吉少,可一众清军哨长们也无甚含糊,齐齐高声应了诺。
“都下去准备罢,让弟兄们抓紧时间用些干粮,看这架势,倭奴很快便要上来了!”
仗打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什么战术可言,只有死顶到底而已,塔山心中死志早萌,自不想再多废话,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将众把总们尽皆打发了开去,而他自己则是抄起望远镜,死死地瞄着倭军的中路……
“呼嗬,呼嗬,呼嗬……”
辰时三刻,一阵风吹过,漫天的乌云裂开了数道缝隙,初升的太阳终于显露了出来,并不甚艳,洒落下来的阳光绵软得很,几乎无甚热度,可对于严冬里的两军官兵来说,却也算是难得的温暖了,正在抓紧时间用干粮的清军士兵们大多抬起了头来,欣赏着这已是许久不见的日头,可就在此时,倭国军阵中突然想起了一阵响似一阵的呼喝声,旋即便见一名身着艳丽甲胄的中年将领在一大群侍从的簇拥下,缓缓策马从军阵后头穿行而去,赫然是幕府将军德川吉宗到了!
“末将等叩见大将军!”
德川吉宗这么一出现,早已在阵前等候了多时的倭国前军诸将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纷纷抢到了近前,各自大礼参拜不迭。
“一行,大军为何还滞留于此,嗯?”
德川吉宗并未叫起,而是眼神锐利如刀地死盯着跪在最前方的前军主将德川一行,声色不善地喝问了一句道。
“回大将军的话,支那人炮火犀利,末将自昨日午时起,战至半夜,连续发动了十拨强攻,折损将士四千余,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