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的匕首是三十六炼啊,就这么轻轻松松被砍断了?”
“我用过老三的匕首和军队现在用的环首刀对砍,那和切豆腐一样啊。”
“可是……现在也被别人切豆腐了。”他指指那个貌不惊人的木柄小刀。
老三沉思了半响,抬头问道:“师父,这就是那篇文章里边提到的新式炼钢法和‘表面渗碳’吗?怎么做到的?”
“老夫也想尽快知道。”霍老闭目养神。
老三茫然片刻,眼睛突然一亮,“快快快,兄弟们快去劝大家收手。”
“师兄,虽然这匕首锋利得出奇,但你不能当墙头草啊,这么快就转风向……”
老三一脚踹上去:“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谁的水平高,我就服谁,季家的刀硬,我就服季家。你还没听懂师傅的意思,他是说,季家大小姐愿意将这种新式炼钢法教给大家,大家尽早结束,早日一睹新式炼钢法!”
“啊?真的?”
“还不快去!还想再挨我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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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午时刚过,进来打听消息的各家茶楼小二都见识到了一个奇景。
素来以谦恭闻名的霍家弟子们快步奔走在一家家的炉火边,个个仿若穷凶极恶的恶霸,一再威胁人家放弃比试,比试才到一半,谁肯甘心,一言不合眼看就要打起来,霍家弟子们就直接拿起旁边工具篮里的小刀,一刀断了人家的腰间的得意佩剑。无赖行径不堪细说。
最让人难以捉摸的是一向德高望重的霍老,老人家一直安静的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好像满场喧嚣一点都听不见一样。
茶楼中喷水聊天的,在海市出口原单尾货集市上乱逛的,听到这个消息,都大吃一惊,纷纷刷户籍证进了芥子印看热闹。
路州侯举目看着刚刚还人山人海的集市瞬间没了人影,询问覃竹异:“恩师,我们也要去看看吗?”
覃竹异正拿起摊子上的琼浆果,嗅了嗅,满意地咬上一口,享受地眯上眼睛:“结果都能料到的事情,去凑什么热闹。你能懂怎么锻胚还是懂怎么炼钢?让州冬官去学着就行了。”
“……恩师说的是。”
“对了,把琼浆果再给我包上两包,总觉得卖给水族的琼浆果比帝都更酒香醇厚一些。”
“恩师那是奸商吹牛不可信啊——”
覃竹异撩起眉毛,露出个“就你话多”的表情。“赶快去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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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印内,并没有人们预料中的大吵大闹的场景,而是出奇的安静。虽然一开始被劝阻的时候,他们根本听不进去,后来佩刀佩剑被斩断,更是想和霍家弟子打一架,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霍家的用意。
一把赶工制作出来的工具小刀是切不出这么整齐的切口,除非,那把小刀所用材料的坚硬程度,是现在已知材料的数倍!
如此冲击之下,他们极快地从泼天怒火中清醒下来,陷入了沉思。
午时三刻,季沁带着自家的锻造师匆匆赶回来,只见芥子印中一片安静,众锻造师端坐在自己的位置,见季沁进来,刷刷地站起来,手中拿着半成品胚子。
跟随季沁同来的小五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忙将她往背后一护。
季沁只听到当啷当啷的劈砍声,她侧身向外望去,这才看见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全场四百二十位锻造师,无一例外地将打造了一半的剑胚、刀胚折断成丢在地上,他们看向季沁和她身边的那位身着道袍的锻造师,陆陆续续拱手行礼,其中不乏一些名声极盛,作品难求的老先生。
季沁身边的那位道袍锻造师又是不安又是自豪,努力地挺直了身子。
炉火燥热地在燃烧,周围气氛却凝固如同寒冰,连看热闹的人都不敢开口说话,刀胚和剑胚碎片凌乱扔在地上,不乏很多一看就难能可贵的用心之作。然而它们的主人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将它们砍断丢在地上的动作比其他人还要干脆。倒是不少围观的人心疼得连连咋舌。
后世在记载此事的时候,将这一场景称为百师折剑。
第10章 败家子
这身着太极袍的道者名唤宿星,是俞州一个道观里的道士,父母死的早,给他留下了铁匠铺子,但是半大的孩子也没有力气经营,于是他被附近的道观观主收养长大。
道观不大,香火也不旺盛,平日里道士们就靠自己开垦的田地自给自足。
长大后,道观里有次农具坏掉,他琢磨起小时候父亲打制农具的样子,在他爹留给他的破旧火炉边尝试打制铁器,因为没有人教授,只能自己琢磨,这么一来二去,竟然真的让他打制出来了。
宿星自此对锻造着迷,不断地改进实验,想进一步提高冶炼出铁器的坚韧程度。但是却被观主认为是红尘牵绕,要令他还俗,宿星愧疚不已,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煎熬地提出自断双手,侍奉三清。
恰逢季沁那行踪飘渺的娘亲游历到那里,听闻这件事,劝说观主一番,观主这才同意继续留下他。季沁她娘又听说道士所打造的铁器比寻常铁器坚硬,心中好奇,找了一件道士打制的镰刀,掏出自己防身的短刃,往镰刀上砍了一刀。
结果她那柄价值不菲的短刃,当即豁口,而那镰刀却毫发无损。
之后,季沁她娘开始资助道士钻研锻造术,还为他请了几位师傅教授他基础知识,这两年技艺趋于成熟,但是碍于张常怀和夫家的关系,一直将这件事搁置,只告诉了自己的女儿。
月前,季沁用翻修一座大型道观的价格,从道士手中买断了这种新式炼钢法。
此时此刻,看热闹的人已经离开,只余下诸位锻造师,道士正在炉火中间不断的讲解:“……就这样,把生料放在炉口,熟料放在炉里,接着等炉内升温……好了,生铁开始融化了,开始拿火钳让生铁液均匀地滴在熟料上……”
季沁听了一会儿,一头雾水,不停地问身边的州冬官一些白痴的问题:“为什么生铁会融化?……滴在上面有什么用?”
不一会儿,州冬官就嫌弃她这草包又占了个好位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拎着她的衣领把她赶了出去。
没了季沁,大家开始更认真的学习这种新式炼钢法,芥子印内彻夜无人入眠。
道士教授完毕后,大家又开始谈论利弊和改进之法,争论声此起彼伏,论到激烈处,相互拽着领子去火炉边比试一场。
第三天,季沁再来芥子印,争论也没有停下来,看众人脸的黑眼圈,应该是这两天彻夜未眠。而且一些水平稍差一点的已经插不进去话,只能拼命地在本子上记录,如同一块放进海水里的海绵一样拼命地吸水。
“……我赞同张公的意见,若是能够做到这些,不仅节省工时,还能提高硬度和坚韧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