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鱼立本忽然喝了一声,“玉清,杂家与你们家的交情岂是一日两日,你这般做是为何意?”
这时另一个道士已经奔袭了进来,从左翼夹击三娘,一招还未使老,就被三娘一脚踢得搽着地板倒滑出去。
薛崇训听得鱼立本的话,便打量了一下刚刚冲进来的那女人,可惜脸上蒙着厚纱,头上戴着道冠,除了看见一双如深潭一般幽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她身上那身道袍很大,但空荡荡的,她的身材应该比较瘦才是。
“兹!”随着一声厚重的金属声响,薛崇训一按机关,腰间的横刀弹出半截,他右手握住刀柄抽了出来,双手抓住长柄,说道:“三娘到这边来,我来讨教几招。”
三娘后退两步,丢掉手里的短剑,从衣服里又摸了一把短刀出来,这才回到薛崇训身边,护在他的旁边。
鱼立本急道:“怎么回事?先说明白再动手不成?”
薛崇训笑道:“要先让她明白胜算多少,她才愿意谈吧?”说罢提着长刀缓缓走了过去。
那玉清道姑见薛崇训逼将过来,也不多说,轻斥一声,身形飘逸,一剑便刺了过来。剑善刺,看似缓慢的一招,剑锋却不知怎地来得非常之快。薛崇训盯紧她的肩膀,小心应付着扯招。
片刻之后,门外又进来了三个道士,让薛崇训有点分心,被玉清一剑划破了衣襟。果然是宝剑,绸缎轻轻一触剑锋便被割断,一片紫色的绸子飘到了空中。一旁的三娘看得紧张,但不敢呼唤影响薛崇训,只得目不转睛地盯着打斗。
薛崇训身形一转,“丝”地一声,衣服划出更大一个口子,里面白色的亵衣都暴露了出来。他利用这个时机一刀横劈了过去,大开大阖,刀势威胁范围非常之广。“哐”地一声碰撞,只见火花飞溅,玉清道姑跳到一边,手里的宝剑在不住地颤|抖,发出阵阵龙吟。薛崇训不由得赞道:“好剑听音。”
玉清冷冷地盯着薛崇训:“你是官场上的人?外面那些人是招来的?”
“这是个误会!一定是个误会!”鱼立本急道,“这位郎君是杂家的朋友,你要是信不过杂家,也不会允许杂家深夜带人来到此地吧?”
薛崇训抱拳道:“这位道姑脾气好大,手段也不甚光彩,不问青红皂白就想往屋里灌迷药。”
玉清眼色有些尴尬,确实下三滥的手段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行为,当下说道:“情况急迫,我怀疑是你有所图谋,只想捉了你让他们投鼠忌器。”
薛崇训快速地说道:“鱼公公也说了,是个误会,他和你先父起码是十几年交情了,他不可能谋害你……你再问问他,信不信得过某人。”
鱼立本道:“这位郎君没事管你一个道观的事做什么?外面是些什么人?”
就在这时,一个道士走到门口,低声说道:“那些人说咱们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交人就放过上清观,否则没完。”
第二十六章 玉清
上清观附近比较僻静,人口稀少,但也是在洛阳城内,那些过来找麻烦的人也不好明火执仗地闹出太大动静,所以先是交涉要人,要什么人?薛崇训一时没弄明白,转念一想:肯定不是要我!太平公主还没倒台呢,谁敢大咧咧地来抓我?
这时那进来说事儿的道士说道:“天师,方才师弟和那些人说了几句话,好像是江河上讨生活的人……应该不关鱼公公的事,官府要抓人也犯不着用那些人。”
那玉清道姑看了一眼薛崇训,也不道歉,只是冷冷说道:“过去去看看,叫所有人都取剑,到星楼前面来。”
她正待要走,鱼立本提醒道:“张天师勿要提起今晚之事。”
薛崇训听鱼立本称呼道姑为张天师,心道这些道士信的可能是正一教,而且还结婚生子,多半就是五斗米衍生的那一脉了。
他想了想便说道:“既然道友是鱼公公的故交,我随你们去,看能否帮得上忙。”
薛崇训是出于好心,却不料玉清道姑断然拒绝:“我们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你们在这里歇着便是。”
薛崇训又说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方才听你说叫人取剑,万一发生斗殴……我们的身手道友也试过了,或许能帮上一些忙。”
他心道:江湖上跑的人也是有门有派,要是和官府对着干绝对没啥好处,到时候叫鱼立本亮出公公的身份,怎么也要甩个面子吧?
玉清道姑好像猜出了薛崇训的想法,她想了想道:“你们可以一起去,但是不要说是官府的人,可以?”
薛崇训不知何故,但好奇心起,也只得点头应承了下来。一行人遂下楼向大门那边走,路上薛崇训忽然想起方俞忠是在外面望风的,他突然见到这么多不明身份的人把道观给围了,不得回去搬救兵?
他不动声色,寻思着反正遇上了,瞧瞧这江湖恩怨也是不错。
待得他们一行人来到前院的星楼前时,楼前已有十几个男女道友站在那里了。薛崇训回头看了一眼正面那栋二层的楼阁,多半就是道士们口里说的星楼。
“贫道是上清观的主人,客人既来,不妨现身说话?”这时玉清朗声说道。
这时墙那边的阴影里走出三个黑衣人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进这道观的,薛崇训估计多半是爬墙吧?
中间那汉子说道:“天儿冷,咱们办完正事好回去钻被窝。不来虚的,你们这些道士和咱们江湖上的人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张天师把人交出来,以后恩怨两清。消息咱们已经探明了,你也不用抵赖。”
玉清冷冷道:“人是在这里,但她是贫道的朋友。”
那汉子听罢怔了怔,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谁不知道这上清观藏污纳秽,敢情你们卖了皮肉色相,以为有官府撑腰就天不怕地不怕了?我告诉你,我们要的这个人在四条河上所有的码头都挂了名,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莫非你要留她在道观里当道士?”
玉清大怒,抓紧剑柄道:“嘴巴放干净点!少废话,人我不放,你们要怎地尽管放马过来!”
后面三娘对薛崇训悄悄说道:“郎君,墙上有不少人,这里黑灯瞎火的看不甚清楚,就怕出了意外,本来就不关我们的事,要不一会动起手来先躲再说。”
只听得对面那汉子怒道:“很好,梁子算是结下了……”说罢把手指含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顿时阴影里就走出一二十个人,拿着各式兵器围了上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喊道:“三哥,先不急动手!”说罢奔到那黑衣大汉身边耳语了几句,黑衣大汉制止住众人,冷冷地对玉清说道:“老子不信你这道观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有官兵把守,咱们来日方长。”
薛崇训见状心道:这帮人怕是探到了方俞忠搬来救兵的风声。转头看向那些来路不明的人时,果然他们是爬墙走的。
眼看要打群架,结果人撤了,道士们都松了一口气。薛崇训心道:这三教九流的人,关系还真是复杂,不仅和官府有往来,和跑江湖的也有关系,却不知这玉清道姑舍命庇护的江湖人是什么来头。
这时玉清道姑转头对薛崇训说道:“是不是你的人把官兵叫来了?”
薛崇训道:“外面确有我的随从,也许是他叫来的……但应该不是官兵,不过是一些我的私人侍卫。”他又回头对三娘说道,“你出去看看,如果是我们的人,就说没事了,让他们回去,不要弄出什么动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