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骁抬眸,静静的看着冯皇后不说话,冯皇后让祁骁看的心虚,拼命挤出个笑脸来:“这孩子……什么也不用,只是看着本宫呢?”
祁骅心里慌的很,脸色发白的看了祁骁一眼,目光和祁骁相撞,连忙垂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了,冯皇后比祁骅也强不了多少,让祁骁定定的看了会儿就招架不住了,忍不住蹙眉转头看向自己的心腹嬷嬷,老嬷嬷知意,皱眉道:“殿下,皇后娘娘跟殿下说话呢,殿下一言不答,这是什么规矩?!”
祁骁勾唇一笑:“皇后娘娘恕罪,我只是好奇,我自襁褓之中到十五岁出宫建府,中间同皇后娘娘同席的时候太多了,但这么多次……娘娘还是头一次这么殷勤的劝我动筷呢,我心中欣喜不已,惶恐不已,是以忘了答话。”
冯皇后让他说道痛处,越发慌张,干笑了下左右看看道:“看看……这孩子是说什么呢,好像本宫这些年没好生疼你似得。”
祁骁摇头笑:“我绝无此意,皇后娘娘是如何疼我的,桩桩件件,祁骁铭记于心。”
冯皇后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她自认自己这次是做的天衣无缝了,从筹谋到下毒,每个细节她都想到了,不可能再出岔子,冯皇后强自稳住心神,摇头笑笑道:“这是什么话……本宫是你母亲,疼你待你好不是应该的么。”
祁骁哦了一声,笑着重复道:“我母亲……说起这个来我一直有一事未明,来请皇后娘娘明示。”
冯皇后脸色发白,不安的拿帕子按了按鬓角低声道:“你问吧。”
“我……是庚子年十一月二十七出世的。”祁骁淡淡一笑,慢慢道,“这个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做不得假吧?”
冯皇后心里咯噔一声,当着这许多人,祁骁这到底要做什么?!冯皇后心中砰砰直跳,难不成要翻之前的老账么?她眼珠一转想了想放下心来,她是戊戌年嫁给皇帝的,中间隔着一年,就说祁骁是自己所出,时间上也对的上!
冯皇后咳了声不耐道:“玉牒上写的真真的,自然不会是假的。”
祁骁复又笑了下,不紧不慢道:“我也曾听人说过,因着忝具嫡长之位,我是一落地就被封为皇太子的,这个也没错吧?”
冯皇蹙眉,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就是想不出来,但这是事实,她辩驳不得,只得勉强点了点头,祁骁见状笑道:“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了,老祖宗的规矩,十年一纂修玉牒,去年纂修的时候可巧我无事也去看了看,没看别的,只留意了下皇后娘娘封后的时间,正是……呵呵,皇后娘娘自己应该还记得吧?”
冯皇后忽而明白过来,瞬间煞白了脸色,慌张道:“你……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安心用膳吧……”
祁骅犹自不解,皱眉看向冯皇后,祁骁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来,现在才知道丢人了么?现在才知道有些事总是没法遮掩了么?祁骁轻笑,一字一顿道:“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是在辛丑年二月十六,而皇上的登基大典,是辛丑年正月二十八。”
薛贵妃闻言讥讽一笑,看好戏似得望向冯皇后,众人先是愣了下,随即全明白了过来,瞬间哑然,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祁骁神色如常,看着冯皇后轻声笑道:“这就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地方了,我这太子,竟是先于父皇母后受封,这实在说不通啊。”
祁骁直直的看着面如死灰的冯皇后,笑的骇人:“皇上还没登基,我却先是太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冯皇后像是脱水的鱼儿一般,让祁骁问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惨白着脸频频大喘气,当年武帝封襁褓中的祁骁为太子,圣旨发下来几日后武帝就去了,这之后才有了皇帝逼勒孝贤皇后让位之事,那会儿的腌臜事他们虽已经百般抹去了,但祁骁的生辰,祁骁受封太子的日子玉牒上都记的清清楚楚,无人可改,冯皇后紧紧攥拳,只恨皇帝没有料理周全,留了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在人家手里!今日祁骁若以此为由翻出当日的事来,算起来皇帝这皇位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更别说自己儿子了,更是无法继位!冯皇后愤恨的看向祁骁,她千算万算,再也没想到祁骁会抓住了这事,又偏偏在这个要紧关头发难,冯皇后几番按捺,恨不得扑过去抓祁骁的脸同归于尽!
相较与冯皇后的气急败坏,祁骁则像是逗弄老鼠的猫儿似得,含着笑不动声色的欣赏着冯皇后的丑态,慢悠悠道:“皇后娘娘说不清么?”
冯皇后咬牙切齿,心中一时恨了起来,豁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扬声道:“来人!给我将这……”
“皇后娘娘息怒……”祁骁淡淡一笑,慢悠悠的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醋鱼,轻声道,“不过是当年的一点旧事罢了,说不清就说不清,何必动怒?”
冯皇后本以为祁骁是知晓什么了所以才不动筷,没想到现在竟又要用了,冯皇后一时也愣了,紧张的看着那一盘鱼一句话也不敢说,像是生怕一说什么祁骁突然又不吃了似得,祁骁嘲讽一笑,慢慢的,慢慢的将醋鱼吃了下去,对她淡淡一笑。
冯皇后心中大石落地,虚脱一般跌坐在雕花椅上,她惶惶然的看着气定神闲的祁骁,心中忐忑起来,应该……没有别的岔子了吧?
冯皇后粗声喘气,余光时不时的扫过祁骁,只等着他毒发,谁知坐在一旁的祁骅突然跌了筷子,一下子滚到了地上去!
“唔,哇……”
电光火石之间,蜷缩在地上的祁骅突然呕了一口饭猛的咳了起来,冯皇后下意识看过去,只见祁骅像是让人扼住了脖子一般,没命的咳了起来,冯皇后吓得扑了过去,急忙忙替祁骅捶着,谁知越捶祁骅咳的越厉害,最后整个人躬下|身去,哇的一下子咳出了一滩暗色浓血,冯皇后大惊失色,尖声嘶叫:“骅儿!骅儿!!快传御医,快!!骅儿,骅儿……”
变故来的太快,宫人都愣在了原地,让冯皇后扯着厮打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踉跄着跑出去宣太医了,殿中一时乱作一团,唯有祁骁依旧坐在原地,冯皇后猛的转头看向祁骁,祁骁嘴角噙笑,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沉声道:“江德清……”
江德清一直在殿外侍奉,闻言连忙进来了,祁骁将帕子随手扔在桌上,慢慢道:“去传禁卫进来,严守凤华宫,不许任何人进出,不许任何人动这殿中一杯一盏,不许任何人动这宫中一草一木,不许这宫中任何人随意走动。”
“传什么禁卫!这是本宫的宫苑!”冯皇后如今已明白了大半,心中恐惧异常,厉声道,“没本宫的懿旨,谁敢妄动?!”
祁骁像是没听见冯皇后的话似得,冷声继续道:“都料理好后,再去传宗人府的人过来,让他们给孤仔细的查好好的查,弄清楚了……到底是谁胆敢残害皇嗣!”
祁骁转头看向冯皇后,一笑:“皇后娘娘大概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祁骅吧?娘娘若还要拦着,我就要多想了,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娘娘竟要如此包庇那人。”
冯皇后出了一头的冷汗,脂粉脱落,发丝粘在脸上,狼狈的跌坐在地……
☆、第一百零七章
祁骁有令,宗人府不敢怠慢,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宗令明郡王就急匆匆的带着人来了,明郡王进殿先给祁骁请安,祁骁摆手道:“不必拘虚礼,适才进膳时二皇子突然毒发,想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皇子性命有关国祚,说不得,要劳烦郡王一遭了。”
明郡王连称不敢,低声道:“请问殿下,二皇子方才用过的膳食都在……”
“且慢!”冯皇后强撑着扶着嬷嬷站了起来,抖声道,“这是本宫的宫苑,难不成本宫还会害自己的孩子不成?方才……并不是什么毒发,不过是骅儿呛着了,咳的太猛了些,所以才咳出了血,并……并没有什么大碍的。”
明郡王这才看见冯皇后,忙一面告罪一面给冯皇后请安,冯皇后怀着天大心事,哪里有功夫的理会他,只见她眼神闪躲,不敢同祁骁对视,祁骁淡淡的答应了一声,慢慢道:“竟是如此,那……罢了,江德清,吩咐下去,不必让太医来了,只是呛着了,咳出来也就无妨了,请什么太医。”
“你敢!”冯皇后瞬间急了,厉声道,“若误了祁骅的命,本宫让你来陪葬!!”
此言一出殿中人都傻了,让祁骁给祁骅陪葬?这话都说出来了,冯皇后竟是真疯了不成?
祁骁这会儿脾气倒是好得很,悠然笑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又说祁骅只是呛着了,又说太医不来会误了祁骅的命,……明郡王,你听得懂吗?”
明郡王一头冷汗,他掌管宗人府多年,哪里不知道皇帝皇后当年的这点烂事儿,皇帝那会儿先是夺了祁骁的龙椅,又为了安抚老臣和宗室没有褫夺祁骁的太子之位,只是改而将祁骁过继到自己名下的时候明郡王就知道来日定然会有一场大乱,这祸根深埋已久,如今一朝发作起来,果然震天撼地,明郡王只盼着能的明哲保身,活着躲过这场乱子,见祁骁问到自己头上来冷汗出了一身,犹豫了下含糊道:“太子殿下恕罪,臣……臣愚钝,只是……既然出了这事,那……”
明郡王余光扫了冯皇后一眼,咬了咬牙道:“那还是彻查一番的好,不然等皇上醒来,臣也无法同皇上交代的。”
“你!”冯皇后大怒,正要说什么时只听立在一旁的薛贵妃突然噗嗤笑了一声,轻轻抚了抚鬓边珊瑚华盛慢悠悠道:“罢了,你们难为皇后娘娘做什么,若依着本宫的意思,不如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之前皇后娘娘说了,如今皇上身子不好,太医们得精心伺候皇上,这些小病小痛的,挨挨就过去了,不可劳动太医……现在么,二皇子不过是呛着了,更不必兴师动众了呀,照本宫说,大家都散了吧……”
薛贵妃快意一笑,之前祁骐中毒,一剂药下去就能救命,冯皇后却偏拦着不让请太医,故而延误了自己儿子的病,闹得祁骐现在身子还羸弱不堪,风水轮流转,老天开眼,也让这毒妇尝尝自己儿子命悬一线却救不得的滋味了!
冯皇后让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险些气炸了肺,也顾不上什么体统了,指着众人连连冷笑:“好……好,哈哈……果然是墙倒众人推啊!好!你们查!马上让御医给骅儿诊脉,出了半分岔子,本宫让整个太医院给骅儿陪葬!”
“不急。”祁骁勾唇一笑,转头看向江德清,“可已经去请本家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