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2 / 2)

庶人 她与灯 2471 字 1个月前

“宋夫人,您这样问我们就答不上来了。既然宋大人把她囚在这里,自然是犯了过错。我们负责看守,不敢有差池,请夫人体谅。”

“无妨,大人的话,我自然尊崇,你们只管把门打开,我不会让她跨从不这里一步。”

守卫们仍然在迟疑,却又听她道:“女人要临盆,什么该备,什么该挪动,你们这些人是顾不上的,她腹中怀着大人的骨肉,大人的性命到是不打紧,孩子的的性命呢,你们担待得起这个差池吗?”

这到是的。本来这几日他们也在犯难,都眼见着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都是沙场上的大老粗,自己连媳妇儿都还没娶上呢,哪里知道这起子事情,没有管事的女人来安排,他们都望着天拖着,拖到临头再说。

如今听这宋夫人这样说,便也想着,既然她是宋府的主母,这女人到到该是在她的管制之下的。

于是众人向领头的递了个眼色。

领头的便松口道:“把门打开请夫人进去。”

七娘并不认识陆以芳,此时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只是见迎绣躬起脊背,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才有些不安。

纪姜唤了她一声:“七娘,扶我起来。”

“怎么好,殿下身子重成这样……”

正说着,外面的锁扣已经被解开,带着凤仙花香气的风轻轻地吹拂进来。春光正明媚,推开的门像一个光洞,陆以芳背着光走进来,脸在光后显得沉静而阴郁闷。

她仍然穿着那身鹅黄色的春裳,其上描绣精致的杏花。头发被挽成一个的简单发髻,用三根玉钗束着。大半年不曾见面,径路一路的颠簸,陆以芳眉眼之间多稍有些疲倦,然而妆容和发饰仍然一丝不错。

她跨进屋中,迎绣忙迎上去,伏在地上磕头请安。

陆以芳低头望了一眼迎绣,又抬头看向撑着七娘的手勉强立身的纪姜。她有九个月的身孕,身子已经很沉重了。身上穿了一件素白色绫罗中衣,肩上披着一件青色的薄衫。虽然身子重,人却依旧纤瘦,经历一年多颠沛,也未从她光润皮肤上寻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请夫人的安。”

七娘觉得撑在她手臂的上的手掌往下一沉,人已经屈了膝。

七娘不明白她堂堂一位公主为什么要对眼前的这个妇人行跪,又怕她有磕碰伤着腹中胎儿,忙撑住她道:“殿下,使不得。”

辛奴回身合上房门。屋子里重新黯淡下来。

陆以芳走到纪姜对面的圈椅上坐下。双手交叠,安稳地膝上平按。

“宫里的娘娘们,怀孕都不需向上位行跪礼,我的规矩没有宫中的大,你坐吧。”

七娘扶纪姜坐下,迎绣却仍然跪着。她不敢出声也不敢问,只顾将头肩埋低。

纪姜侧面对七娘道:“去给夫人端一盏茶来。”

七娘虽不情愿,到底还是往的竹平后面的炉火上去取水。陆以芳将身子向后靠去,上下打量着纪姜。

“看这样子,差不多得有九个月了吧。”

纪姜垂眸应了一声:“是。”

陆以芳笑了笑:“你从前是公主,后为宋家妇,又再嫁邓家,最后沦为奴籍,如今这副模样真叫人羞耻。”

纪姜抬起头:“夫人,临川少年时,曾受教于夫人,夫人只教过临川,身为公主应该如何坐卧,当有何等行仪,并未教过临川,如何在世为奴,如今临川沦落至此羞耻境地,实属无奈应当。”

她答得平宁,语气之中也是她熟悉宫廷音调,身份越高贵,言语越谦卑。那是她教过她的。

然而,她提及了旧年的事,却一下子令陆以芳有些恍惚。

陆以芳多年行走在皇宫的金碧辉煌之中,行走在临川长公主的身侧,她教她最得体的仪态和语言,教给如何修炼一颗悲天悯人而又高贵的内心。典籍中的雅言圣论,陆以芳并不尽信,可她还是用尽心力,逼迫公主吞食下去。她其实不曾想过,如今这个令宋简放不下的女人,其实也是出自于她的训教。

命运是在苛刻了。如果陆以芳没有嫁给宋简,也许她如今还会对纪姜生出一丝怜惜。

可现在,面对着她那张熟悉的容颜,那副熟悉的身段,她的内心空荡荡的,只有长久的寂寞,不断撕咬着女人本能的嫉妒之心。

于是,她暗暗挺直脊梁。虽身份与地位早已交递,但当陆以芳真正面对纪姜的时候,她内心还是莫名地再发怯。她刻意抬高了声音。

“辛奴,带着她们下去。”

辛奴应是,低手扶起地上的迎绣,躬身退了出去的。七娘在屏风后面看水,屋内突然退尽人声,只是炉火噼啪做响。

陆以芳抬手摁着额角。

“宋简应该……还是对你有情,不然,不可能让留着这个孩子。不过,你想过没有,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要如何?是让他没有名分,从小跟着你在下房里挣扎,还是让他知道,他虽是宋府的少爷,却有个为奴的母亲。”

纪姜垂眼:“临川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至于这个孩子……夫人,只要我不死,就一定要把他护在身边。”

陆以芳笑了:“临川,大齐的长公主,只有你一个,我从前教你,公主是国家皮表上的锦绣,若被污浊所染,就该自了其命,以保国家清明。你如今苟活于世……”

“临川的确苟活,可是我仍是个清白的人。”

第71章 风来

陆以芳突然不知道要与纪姜再说什么了。

她讲清白, 这个词放在她身上显得很卑微, 放眼过往所有的皇朝,除非家国覆灭, 哪一位公主会被人置喙清白。

“你活着,无非还有所求,可是临川, 在宋府中, 你觉得你还能要到什么?”

纪姜的目光化若一汪温柔的水,声也是浅淡的。“夫人,我并不敢去妄想名分和地位。”

她原本是想揶揄她, 奈何她以卑微之姿态吐出的言语,却令陆以芳莫名的难受。

甚至那种真实的“谦卑”也如同一根针插在她脊梁骨上。纪姜的确不在乎名分地位,那些天下女人趋之若鹜去追逐的东西,是过去困缚她的一把绳索。纪姜坦然弃了, 而陆以芳自己,却还在不折手段地想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