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本来想等着顾淮一起回来吃饭,天黑的时候,福临回来跑腿,说他回不来了。
沈清月正要准备自己吃饭,沈世兴又来了,慌慌张张,神色不安。
正好碰上吃饭的时候,沈清月便留了沈世兴一道用饭。
沈世兴没心思吃饭,挥退了丫鬟,皱着眉同沈清月道:“沈家出事了!”
沈清月筷子一顿,随即照常夹菜,问沈世兴:“出什么事了?”
说起来,沈家不知道是不是祖坟冒青烟,一直不曾大富大贵,但也未曾破落过,除开二房沈世文一个清高的翰林,另外三房的老爷才学能力都不怎么样,在京中却还有一席之地,包括两年后朝廷出现大动荡的时候,沈家虽受牵连,沈世昌和沈世文都受贬,却未损根基,不像有的家族,被连根拔起。
沈世兴这次慌神的恰好就是这件事,他忧心忡忡地跟沈清月道:“你大伯父被降职了,连降两级,怕是要贬去做知县。”
沈清月终于抬了头,她放下碗筷,细嚼慢咽着,喝了口茶水方自言自语道:“降职了?”
这还不到沈世昌降职的时间,但这一世许多事早就变了,虽然事情提前了两年,沈清月也就只是有一点点诧异而已,并不十分惊愕。
沈世兴垂头丧气道:“我还没回家就听说了,听说折子还是怀先写的。”
所以现在吓得不敢回家。
沈清月明白了,她道:“您觉得是怀先在对付大伯父?”
沈世兴抬眼,无奈道:“不是我觉得,我觉得也没有用。”
是老夫人和沈世昌会这么想。
沈清月道:“折子的内阁阁老们拟定的,怀先不过是润色的人,若大伯父要迁怒,是他自己的问题。”
沈世兴当然知道怪不得顾淮,但沈世昌生气是难免,他今日回去,少不得要受一顿气,而且日后还要时常吃大哥和母亲的冷脸。
他催着沈清月道:“你帮我问问怀先,外放的事,什么时候能成?”
沈清月笑问沈世兴:“您这就急着要走了?这会子可没有人陪着您。”
沈世兴还要个屁的人陪,他只想快点走。
沈清月道:“待怀先回来我再问问,您先回去罢,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便是。”
反正他也擅长这个。
沈世兴也别无他法,只好暂时先这样。
他回了沈家,果然如他所料,老夫人和沈世昌叫了他过去问话,两人本来就因为沈清月出嫁的事耿耿于怀,现在理所当然认为沈清月是在报复他们,便是理智了几分后,还是认为顾淮明明得了消息,却不提前通知他们一声,也是有心为之。
沈世兴少不得替顾淮辩解两句,他道:“这次贬了好几个人的职,谁都觉得突然,怀先未必知道。他只是个帮忙抄写折子的,哪里就到了能左右天子心意的地步,母亲和大哥未免太苛刻了。再说了,这事儿我也是知道的。吏部给出来考核结果明明白白……”
说到底,还是沈世昌留了把柄给别人抓。
沈世昌贬职已是定数,他也虽然不满,但也有些底气不足,眼下更着急以后怎么办,想来想去,族亲里无可依靠,一些昔日同僚好友,今天下午他就去求过,全部避而不见,将来能指望的也只有自家人,他还指着借一借沈世兴的光,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老夫人恨归恨,到底忌惮沈清月给顾淮吹枕边风,万一再给沈世昌穿小鞋,沈家顶梁柱断了,沈家也算是完了!
沈世兴安抚下老夫人和沈世昌,脚底抹油溜了。
老夫人同沈世昌道:“我就说会有这么一天,叫我给说中了!当初你们一个个心慈手软,肯了这门亲事,作茧自缚!”
沈世昌一肚子的火,顶了句嘴道:“母亲,早知道亲事非成不可,您何必阻拦,翻到得罪清月……”
老夫人幽幽转头,盯着沈世昌问:“老大,你怪我?”
沈世昌是那个意思,嘴上却道:“儿子不是那个意思,您安歇,儿子告退。”
屋子里,只剩下老夫人猛烈的咳嗽声。
临近三月,春雨绵绵打梨花,十里微风不寒面。
沈清月身上的衣裳换单薄了一些,顾淮连着好几日没有回家,她也问不上话,只好安心料理家里的事,嫁了几个大丫鬟,外面的事则全部放心地交给顾淮。
一场连绵细雨后,沈清月坐马车去了沈家,见方氏。
沈世昌被贬之后,沈世文也会遭一次难,若能避免最好,若不能避免,沈清月也算尽力了。
沈清月去见了方氏,两人这次话头都是从朝廷里的事说起的,沈世文也是留在翰林院里好长时间没回来了。
方氏道:“你二伯父派人传信回来,说恐怕这几个月都不得闲的。”
沈清月问方氏:“二伯父可还说别的了?”
方氏摇摇头,道:“他没说,你二哥跟我说了一些事——顾淮没跟你说?”
沈清月听出方氏意有所指,就道:“什么事?”
方氏说:“顾淮好像被礼部侍郎当众斥责了几句……我也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
沈清月心神一跳,有些担忧起来,本来应该是明年和大后年分别发生的事,全部挤在今年一起爆发,也不知道顾淮这一世会不会顺利。
她眉头不展,还是同方氏道:“二伯父身在翰林院,又近天子之身,可千万要二伯父谨言慎行,即便心怀天下,轻易不要在这个时候得罪人,省得受人排挤。”
方氏笑了笑,道:“你放心,你二伯父是极有分寸的人。”
她俩正说着话,二太太来了,过来请方氏去一趟四房那边。
方氏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