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1 / 2)

这时候,周学谦才格外地认真起来,脑子里却想着这位表妹说要让着他的那句话……恐怕她说的不是玩笑话。

有趣,还是第一次有姑娘说,要让他。

周学谦压着嘴边的笑意,仔细琢磨之后,才下了一颗子,而沈清月似乎能洞穿他的心思,不假思索就下了一颗棋子。

待他细看之下,才察觉到,沈清月并不是胡乱下的,她的每一步棋都看似没有章法,也许这一着没能看出什么作用,过个两三着一下子就显现出那颗子的要紧之处了,可以说是步步为营,强势而又令人措手不及地在棋盘上攻城略地。

初夏的天气,周学谦早已削减了衣裳,书房大大地开着窗户,时不时还有清风混着园子里的花香草木清香,远远地送过来,怡情又舒适,可他的脑门上却冒着蒙蒙的一层细汗。

沈清月比之游刃有余得多,她镇定淡然地握着一颗子,羽睫缓缓地眨着,不疾不徐,端庄清丽,越看越有气度。

窗外鸟声连连,已经有蝉知了知了地长叫,平添了一丝燥意。

旁观的人,但凡会下棋的,没有不沉迷棋局之中,开始他们都站在周学谦的那一侧,渐渐地走到了沈清月那边,后来又回到周学谦身边,拧着眉头,想看他反击回去。

周学谦终于又落了子,沈清月也跟着下了一子。她的招数很凶猛甚至有些阴狠,有时咄咄逼人,有时看着放松片刻,过后不久立刻咬住你的命脉,叫人无处可逃,不过她故意克制着一些,并未杀对方个片甲不留。

这一种下棋的路子当然不是沈清月自创的,都是跟顾淮学来的,她只会这一种法子,虽然下手有点儿狠,但是管用,她对手过的人里,几乎没有人能赢她。

周学谦再下子的时候,指尖已经有些颤抖了,沈清月落下最后一颗子,笑道:“承让。”

沈清月的黑子在棋盘上占据了很大的面积,周学谦已经无处可走,只得缴械投降,他抿紧唇盯着棋盘看了许久,才释然地放下棋子,起身作了个揖,心服口服道:“表妹厉害。”

他刚才一直唤她“二表妹”,现在却省了一个字。

观棋的爷们儿也纷纷拉回神思,看沈清月的眼神都不大一样了。

沈清慧却不服,她嘟哝道:“周表哥可别是让着二姐的吧!这时候可不兴讲儒雅!”

沈大冷声道:“慧姐儿不要乱说闹笑话!”

沈清慧噘着嘴,这才没敢继续胡说八道。

沈正章看着棋局若有所思,他打量了沈清月一眼,问道:“二妹,你这棋艺跟谁学的?”

倒是很像顾淮的路子。

沈清月答道:“不知从哪处捡来的棋谱,闲时看一看,胡乱学了一些,正好对上了周表哥的弱点,今儿赢了也是侥幸。”

沈正章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再未言语。

周学谦忙弯着嘴角,道:“表妹谦虚了。”

她不过是为了给他留一些颜面而已。

一个在棋局上叱咤风云的姑娘,为人处世上却这般谦和婉顺,很难让人不生好感。

沈清月福一福身子,道:“哥哥们告辞,妹妹院子里还有些事,改日再叙。”

沈大年纪最大,他颔着首,道:“路上小心。”

沈清月点一点头,笑看沈正章一眼,便离去了。她刚出书房,竟和顾淮迎面撞上了,她一脸愕然,他进去应该不会看那棋局……的吧。

她没工夫多想,顾淮只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进去了。

沈清月快步离开了。

另外两个姑娘本不想走,不过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何况沈清月都走了,她们再留便显得有些刻意。

顾淮进去的时候,书房便只剩下几位爷们儿了。

他和沈正章是同窗,但是却是沈家另外几位爷的先生,几位爷瞧见他,惊诧了一瞬,先后作揖,不大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才坐下,心里直犯嘀咕,好不容易放个假怎么还是要和先生待一块儿。

沈正章起身同周学谦介绍了顾淮,他听说周学谦才学和制艺都很好,有心交流一番,遂请了顾淮过来做评。不过他也看出几个弟弟的想法,便问他们几个下午忙不忙。

几个年纪的小的自然说“忙”,起身逃走了,最后书房里只剩下了四个人,顿时清净了不少。

沈正章先起了话头,他同顾淮道:“方才我家表弟刚与我二妹妹下完一局棋。”

顾淮挑眉看向棋盘,就沈清月那棋艺,还能与人博弈?

沈正章颇有兴致地道:“怀先你去看看那局棋,若是你,该怎么起死回生。”

顾淮不以为意,脸色平静地走了过去,他看完一眼便拧着眉头,黑子倒是横暴的很,白子无可还手之力,很像他的路子。这周学谦年纪不过十六左右,倒是有几分才智。

他很欣赏这样的人。

顾淮指着一块儿地方,问沈正章:“白子是不是从这儿开始布棋的?”

沈正章答说:“是。”

顾淮摇头道:“生不了,白子从一开始走进了死路。黑子下得很周密,这位郎君心思倒是缜密。”

沈正章和沈大哄堂大笑,周学谦也有些羞赧。

顾淮狐疑地看过去。

沈正章便笑说:“黑子是我二妹的。”

“……”

沈、沈清月?!

可那天她分明下得很烂很烂很烂。

顾淮嘴瞳孔猛一缩,她是在……藏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