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一日是女皇,便不是你们这些……”十九撒疯到一半,突然凤栖宫的寝殿被推开。
丞相脸色阴沉的走进来,进来后见到屋子里满地的狼藉,不由得皱眉看向十九。
十九没像昨天表现的那么胆小,毕竟现在她心中有了底,丞相应该已经知道了水牢中的事情,她若是没猜错,这是来找她谈条件了。
十九看到丞相,象征性的瑟缩了下,更快想到什么似的梗起脖子,怒道,“她们不给我传膳!”
十九指完宫女,又将手指向丞相,“不放我出宫,这是想要饿死我吗?!”
她最是擅长察言观色,反复试探底线,大不了丞相真的要打杀她,她再求饶,她又不要脸。
片刻后,丞相果然开口道。“还不给陛下传膳。”
木头宫女动了,十分利索的朝着外头走去,十九却站着没动,将手里抓着的最后一个砚台,砸在丞相脚边上,“哐当”一声巨响。
“我要出宫!”
十九见丞相对她容忍度果然上升,想来这老狗刚才见他的蠢货儿子,已然相信了她对阎温“恨”之入骨。
丞相低头看了看滚到他脚边的砚台,眉头拧的更深,他今日一整天都焦头烂额,阎温的隐藏势力,在皇城的中的死士,比他想还要多。
今日一整天,戒备森严的丞相府被大批量死士冲进去三次,连伤带杀了他不少的侍卫,虽然没有伤到他的家眷,但对方放话,不放人,丞相府一个也别想活。
丞相已经调动所能够调动的所有私卫,在丞相府布下天罗地网,再有人敢擅闯,必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但是他在皇城中的别院一天之内被烧了两处,连西郊猎场中的宝马也尽数被毒死,令他十分恼火。
如今司职刑部,兵部的朝臣,皆已染上瘟疫,只有他手中有药方,顺服只是早晚的事。
现如今只等梧州援兵一到,他便呈皇天之命除瘟疫,顺应重臣震慑朝堂内外,舒云江金山为后盾,届时这天下大位,即便他不伸手,也会有人送到他的面前!
思及此,丞相不禁感叹,当日阎温中招,被他的人阻截在皇城街道,丞相府虽然也设有私狱,但若将阎温劫入府中,势必会引起阎温的死士倾巢相救,丞相府便成了活靶子。
别院山庄更无隐秘处所,事出突然,丞相来不及寻找妥善安置之处,刑部内外皆是阎温爪牙,万万送不得,又不能直接将人斩杀,阎温手中死士无数,若是直接将人斩杀,疯狂反扑最终造成鱼死网破的局面,便得不偿失。
须得寻觅一处绝对安全之处,先牵制住阎温的爪牙,让其看着人活着却救不出,为他争取朝臣顺服的时间,以及梧州援兵赶到,方为上上之策。
万幸恰逢宫廷禁卫统领爱妻染了瘟疫,一家老小无一人幸免,他手中攥着药方,就等同于攥着他一家老小的性命,禁卫统领眼见着一家老小一脚踏入黄泉,如何能不屈服?
他为丞相大开方便之门,里应外和,助他拿下阎温内院的人,然后将阎温囚于他亲自建造的水牢之中。
南北护卫军早已被他收入门下,加之禁卫军里应外和,这皇宫便如铁桶般密不透风,阎温的手下再疯狂,也杀不进这皇宫半步,现如今整个皇城尽在丞相掌握。
丞相只需要将眼前这傀儡,留到朝臣归顺之时,再设法寻个由头除掉便是……
丞相一番心思百转,将白日因为家中屡屡遭遇阎温死士袭击,以及太尉宁死不屈的破烂事都暂时抛诸脑后。
沉下心安抚面前的这个傀儡,哄得她明日配合自己,在朝堂上将阎温条条“大罪”昭告天下。
因此十九眼看着丞相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抬头便一脸阴沉尽去,挂上温润笑容,比画了一副面皮还要快。
“婢女不得力,臣明日便陛下调换,或者送上一些,供陛下亲自挑选。”丞相说着,越过地上横尸的碎瓷,踩在被十九扫了一地的纸张上,走到十九身边,“臣现在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同陛下商量。”
这时候婢女端着膳食鱼贯而入,十九看着热腾的晚膳,说道:“朕要用膳。”
丞相对十九没什么耐心,脸色当即就发沉,十九撇见,立刻道,“若不然丞相一起,边吃边聊?”
丞相冷冷哼笑一声,心说这个傀儡能在阎温手下活那么久,能在行宫存活那么久,果然并不像昨日乍见那么窝囊,昨日还跪地求饶,今日就会审势度时,试探他的底线。
亏他险些信她鬼话,好在试探过后,她却是“恨”阎温入骨,否则他便是冒着大风险找替身,也绝不能留她。
不过这种人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贪图,阎温许了她什么,丞相大概能够猜出,他淡淡拒绝一同用膳的提议,倒是跟着十九进了里间,十九吃,他说。
十九本也不想跟他一起吃饭,怕恶心的吐了,不过丞相说什么,她倒是确实得听一听。
最好能够争取到去看阎温的借口,方才丞相出神,宫女去传膳的时候,十九想到了一种说词,或许能够含混过去……
十九想要见阎温,可阎温却没想到还能见到十九。
水下一刻钟过去,阎温自水下上来,从石台上坐起,滚烫的体温在冷水中浸泡,反倒消减了不少热度,只是冷的厉害,阎温紧咬着牙,闭上了眼睛,想到刚才小傀儡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向他眼神示意,还有将匕首转向自己胸口的动作……
阎温头发全都湿贴在脸上,一向冷肃的表情,在这幽暗的水牢中,慢慢的融化,他的牙齿打颤,身体冷的几乎麻木,但是胸腔中却涌动起了暖意。
嘴唇慢慢的向上勾起,那笑容并不属于一个身陷囹圄的人,笑容中满是运筹帷幄的势在必得。
又是一刻钟,他沉入水中,再随着齿轮转动浮起,如此反复,直到夜深,操纵齿轮的士兵哈欠连天,换班之时,石台纹丝未动,水中却传来细微的声音。
几个黑衣的人从水下浮上来,陆陆续续扒在阎温的石台边上,几个人用绳索连在一起,以彼此的体重为对方在湍急的暗河中,博得生机。
阎温睁开眼睛,苍白细瘦的手指,轻轻的在石台上无声的点着,前三下连续,后五下缓慢,一共八下,是夜间把手的人,和操纵石台的人数。
五人解开彼此之间相连的绳索,其中一个人,解开腰间带着的布包,将小布包打开,掏出一个小药瓶,轻轻放在石台上,阎温斜了一眼,却摇了摇头。
那人动作一僵,想要劝阻,却不敢忤逆阎温的意思,又从小布包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推到阎温身边。
阎温这才看了那人一眼,点了点头,下一刻,五人同时潜入水中,分几路,三人朝着操纵巨石的哈欠连天的卫兵去了。
剩下两人拿着所有小布包潜入水中,只等卫兵一个哈欠没等打完,便被扭断了脖子后,象征得手的哑哨传来,拿着布包的两人,才分别潜入各个牢房中,给还幸存的同伴送吃的。
水牢中昏暗,只靠着几盏残烛吗,勉强视物,阎温拿起油纸包,一滩水便从其中流了出来,他的动作一顿,片刻后缓慢打开了油纸包。
里面是面饼,油纸不能完全防水,即便将面饼做的硬了,也还是被水泡的发软。
阎温将面饼送到嘴边,慢慢的咀嚼,过了一刻钟,水牢中的石台还是没有沉下去,操纵齿轮的士兵已经换成了自己人,而另外分发食物的两人,没一会儿潜出水面,将三个士兵的尸体捆在一起,带着在水中游动。
到了阎温的石台边上,阎温停住了咀嚼的动作,脚铐的钥匙递过来,阎温并没有接,而是开口,哑声问道,“死了多少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