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意识主体出于某种原因,正在濒临崩溃。”
寇桐说这话的时候异常冷静,冷静得黄瑾琛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于是他在寇桐的脚边半蹲下来,抬手覆上寇桐的额头,轻轻地把他额前的头发扶开:“你怎么了?和我说说?”
寇桐又沉默了一会,好像他在做一个漫长而艰难的抉择一样,过了好一会,才轻却坚定地摇摇头:“不了,我不太想说。”
黄瑾琛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像他平常那样直白,他略微垂下目光,仿佛是无意识地盯着寇桐的小臂好一会,才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叹了口气。
寇桐抬起头看着他,黄瑾琛就从旁边抽出一张纸,非常自然地拉起寇桐的另一只手,把他指缝间的血迹慢慢擦去。
“我有点伤心。”他说。
寇桐轻轻笑了起来,嘴唇泛白,显得笑容有些脆弱,黄瑾琛却没有看他,只是垂着眼睛说:“真的,我有点伤心,就像我对你示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结果你在说这货哪来的,该滚哪滚哪去,一脚把我踢开一样。”
寇桐说:“我没有,我接受了。”
黄瑾琛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立刻就止住了寇桐下面所有的话音。
然后他转身往外走去,那一刻,寇桐竟然从他的背影看出一点落寞来。像是一个明明很强壮、被主人轻轻踹一脚却总是呜咽着夹着尾巴缩到一边的大狗,他突然不明原因地有些心疼。
寇桐低下头有抬起来,开口说:“我不能说。”
黄瑾琛脚步一顿。
“如果一个人清楚得意识到自己的心理有些失衡,并且知道积极面对,且去寻找解决方案的时候,我们通常认为他是健康的。”寇桐有些费力地动了动被黄瑾琛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臂,“所以除了一些生理上的病变之外,很多心理问题始于一个我们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不愿意面对,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因为潜意识里认为这个问题自己处理不了,会受到很大的伤害,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在被逼着触及到那个自己回避的真相时会崩溃。”
他的语气非常平淡,平淡得几乎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所以通常这种时候我们会停止投影仪的运行,它只负责‘找到问题’,解决问题还需要在真实的世界里。但是现在我出不去,也不能崩溃,七个人的共同意识投影非常平衡也非常脆弱,一旦打破这个平衡,我担心会出现一些我控制不了的事。”
黄瑾琛沉默了半晌,才点点头:“好吧。”
然后他指了指外面:“我有一个主意,可以跟他们讨论一下怎么对付那个魔术师。”
——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同意和好。
“他是一切的开始,具有无与伦比的创造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会有一些攻击性。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小女孩会带他来打头阵的原因。”
黄瑾琛的枪里换了另一种子弹——据他自己宣称,这玩意叫“鬼火弹”,每一颗子弹破空而去的时候,都会在触及到它的第一个目标的时候突然爆炸开,烧起一条火龙来,趋火的乌鸦没命地充当火的燃料。
火在夜空中升起浓烈的烟。而开枪的人绝不会在原地待上一秒,一个眨眼的工夫他就能消失在原地。
“趋火的乌鸦,就像是一种极致的暗和极致的光,它们彼此强烈吸引,相互融合,然而火一旦强于乌鸦,就不会被这些纸糊的东西扑灭,而是越烧越激烈,这会成为一个死循环,一方战胜另一方,这是魔术师不想看见的,但是他无法制止。如果平衡被打破,相生不成,必然会相克。”
魔术师的身影蓦地出现在即将破晓的夜空之中,远处传来女人尖叫的声音:“杀了他!杀了他!”
可是黄瑾琛的身影再次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出现,又以什么样地方法隐蔽。
魔术师的身体悬浮片刻,突然猛地往一个方向“飘”了过去。无数乌鸦跟随在他身后。
“而他的原型是工匠、小贩和艺人,所以他的攻击性并不是面对面的,他一定是善于欺骗,喜欢故弄玄虚。”
不知多少只乌鸦突然擦过一棵大树,竟然生生刮断了大树的树冠,男人敏捷的身影从中露了出来,黄瑾琛身影一暴露,几乎立刻就从树上跳了下来,猛地往旁边滚去,朝着魔术师的身上开了一枪。
中了。
鬼火弹碰到目标,开始燃烧,魔术师却一动不动地站在距离他十米不到的地方,任凭火舌卷着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