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昌行之十二(1 / 2)

美人记 石头与水 2206 字 1个月前

第324章

段氏斟酌着要如何开口。

何子衿等着段氏开口。

这是个聪明人, 有些话不必说透, 想来段氏心里已有主意。

果然, 段氏并没有直接说礼单合不合适。段氏将礼单放在几上, 道, “我见识亦是微末, 要说家常走礼我是晓得的, 这官场上走礼,我知道的也不多。”说着,淡淡一笑, 只是笑间却带了几分苦涩,段氏道,“我与县丞大人原是元配夫妻, 后来, 他中了举人,要依我的意思, 该再用心功读几载, 一股作气中了进士方好。只是, 自从他中了举人, 家里有了银钱, 交往也多了,心理不能清静, 连续两次春闱落榜,干脆谋了外放。初来沙河县, 于官场上的事, 我也并不知道多少,后来才晓得,但凡县令手里都有一本前任传下来的秘账,上头都有任上时给上官走礼的记录。要依我这浅薄见识,这给州府走礼非是小事,萧规曹随,总是不会出错的。”

段氏提醒何子衿秘账的事,以为何子衿必会动容,结果,何子衿依上是笑眯眯的模样,道,“秘账的事,我也只是听说过罢了。”

段氏立刻明白,人家是知道秘账这档子事,但……段氏心如电转,已是想到,县尊与县尊夫人对秘账之事心知肚明,如今问她此事,怕是秘账并不在县尊之手。段氏有些为难了,她将秘账之事相告,明显就是在县尊夫人这里下了注,只是……小注可下,毕竟,秘账不算什么机密,但,如果县尊夫人是想从她这里得到秘账,实在是超出她能力范围了。段氏叹道,“先许县尊为人所刺,只不知先许县尊手里那本秘账到了谁手里。”

何子衿只是笑笑,“是啊。”

何子衿这种不急不徐不动声色的本事完全是跟朝云师傅学来的,倒不是有意模仿,只是她自来看惯了朝云师傅这种神态,相处久了,不知不觉也学到几分,结果,她这不露声色之态落在段氏眼里却成了高深莫测。段氏心下百般思量,最后就这张礼单提醒了何子衿一回,最后,段氏道,“倘太太不弃,秘账之事,我愿意为太太打听一二。”

何子衿笑,“倒不必大张旗鼓,不然,闹得人仰马翻,不得清静,亦无甚趣。”

段氏再三保证,“您只管放心,我如今孤身一人,不说别人,就是马县丞,也已是前尘旧事。”

何子衿便未再多言。

她相信段氏不会将她打听秘账之事泄露出去,段氏能在她这里说出秘账之事,就不是与马县丞一条心。哪怕往深处想段氏说出秘账之事是出于试探,如果段氏对马县丞有这般情分,何子衿相信段氏当初不能那般干脆的同意与马县丞和离之事,而令马县丞去娶阎氏。

恩爱夫妻,不是这样的过法。

何子衿这里半是拉拢半是试探段氏,阿念那里与邵举人说到五月夏粮要去州府之事,邵举人受阿念续腿大恩,较段氏自然没那诸多顾念,邵举人从来不是个笨人,他这腿都瘸了,县学里林教谕田训导都依旧记挂着他,便是县衙里别个人说到邵举人,也没什么恶评,可见这是个会做人的。邵举人知阿念初来乍到,怕是不大清楚沙河县的情形 ,尤其提醒了阿念一声,“大人初来此地,别的都不要紧,倘去州府,必要有给州府诸位大人的孝敬,这上面,须谨慎些方好。”

阿念便将马县丞置的礼单给邵举人瞧了,邵举人与前许县尊有些交情,不过,并不很深。对于这些走礼细务,邵举人也不大知道,但,对于州府诸位大人的性子,邵举人是听许县尊提的,此际悉数与阿念说了,邵举人道,“巡抚谢大人在北昌府多年,原是从知府任上升上去的,谢大人清廉,北昌府自上到大都受益不少。张知府原是谢巡抚升巡抚任后自外调来的府官儿,听先许县尊说,今北昌府上上下下的事,都是谢巡抚说了算了。知府下头是王同知周通判,王同知司文,周通判司武,两位大人性子也不一样,我听闻王同知出身旺族,最是清高不过,见不得金银之物,只嫌铜臭。周通判则是个火爆性子,有一回遇着个奸夫□□的案子,周通判一怒之下把此二人当堂杖杀,其性烈若水,嫉恶如仇,阖府皆知的。”

邵举人说的很实诚,基本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于礼单,邵举人也说的直接,“不说别个,王同知定不能喜欢这些金杯银器,倒不若换了字画花草,说不得更合王同知的性子。再者,府里的事虽是巡抚大人做主,张知府到底也是巡抚大人往下第二高官,王同知周通判,论官阶都低于知府大人,此二人的礼隐与给知府大人的持平,要依我说,也有些个……不大恰当了。”张知府没什么实权,但他在这个位子,你可以私下看轻于他,但这样明晃晃的放到明面儿上来,就太打脸了。

这就是阿念为什么不急秘账的原因了,阿念向来认为,再如何要紧的秘账也是人造出来的,只要脑子够用,他还真不信能被马县丞给算计了。

阿念就与邵举人商量起这礼单如何调整来了,待调整的二人都觉着挑不出什么毛病时,邵举人仍是道,“大人初初上任,此事不妨再打听一二,勿必稳妥的办下来才好。”

阿念道,“济普放心,我晓得。”济普是邵举人的字。

阿念自前衙回内院,用过晚饭,小夫妻二人共同研究了一回给州府官员的礼物,觉着,纵使有些出入,想来出入也已不是太多。阿念又按着与邵举人商议时的主意,想着令江仁私下秘密置办些物什。何子衿道,“咱们在沙河县毕竟是初来乍到,再如何秘密,怕也瞒不过马县丞那一干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