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衙门开印。李德福也早早起来,穿戴一新,赶去铺子开门。
一路上遇见脸熟的,李德福就拱起手来打招呼,进了铺子才得空把手放下。
到了门口,先吩咐店里伙计将门板拆开,露出门脸。又看着伙计打扫了两边,才亲自放了鞭炮,开门做生意。
开了春,店里又忙碌起来。李德福刚送走几个过来送菜的菜农,转身又吩咐伙计给各府上派送菜蔬。
“忙着呢?李掌柜,辛苦了。”正忙着,王东家过来了。
李德福赶忙停下手里的活,应声过来候着:“哪敢当辛苦?都是东家赏饭吃。”
“哈哈,客气客气。先别忙活了,跟我到对面茶馆坐坐,我有话同你说。”王东家大笑两声,指着对面茶馆,邀他过去吃茶。
李德福见他如此客气,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但面上还是笑吟吟的应了。
李德福随着王东家上了二楼,桌子上已摆好了几碟子小食,云片糕、芝麻糖、煮栗子。
“坐。”王东家请他坐下,又对着跑堂的吆喝一声:“上茶!要一壶顶好的毛尖。”
“好嘞,来了!”跑堂的端着茶盘,蹬蹬跑上楼来上齐了茶,道了句二位慢用,便下去了。
李德福看这排场,心里发紧,赶忙站起来打躬作揖道:“东家,您有吩咐就直说,不用如此破费。”
“李掌柜,你这就外道了,你我相识多年,请你吃个茶怎的?”王东家起身拉他坐下。“来来来,快坐下。”
李德福被按回位置上,却觉得如坐针毡,手里端着茶不动,只等着东家开口。
王东家举起茶碗小啜了一口,说道:“我今日找你来,不是店里的事,不过闲话家常,不必客气。”
李德福听不是店里的事,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端起茶碗,凑着吃了一口。
吃了一会茶,王东家才切入正题:“李掌柜,你年前送我的酱菜可还有了?”
话说到这儿,李德福心里豁然明朗,回道:“家中还有几坛,东家若是喜欢,明日我再带些过来孝敬。”
“这么说,这酱菜是你自家腌渍的?”王东家问道。
“犬子顽劣,又爱琢磨吃食,这酱菜就是他的主意。”李德福答道。
王东家恍然大悟:“那年前令郎过来买菜蔬,为的就是这个?”
李德福:“正是。”
“令郎大才!”王东家抚掌叹道。
随后他又说:“年里我舅兄来家里做客,他嘴是最刁馋的,往年准备什么都要说出个一二。可是他吃了你送我的酱菜,竟觉得十分的好。他同我要方子,可我哪里来的?今日请你吃茶,也是想问问你可肯割爱,将方子卖与我?”
李德福等了半天,终于听到正文,但没想到王东家竟是想要买断。顿时心里有些不舍,毕竟自己做买卖,也能赚不少。
“不瞒您说,东家。这酱菜,我年里也拿出去卖了些许,街坊们还是愿意捧场的。”李德福斟酌回道。
王东家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他自家已经做起生意来了,于是说道:“这酱菜味道好,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毕竟利润微薄,你一家老小整日辛苦,恐怕也挣不了几个钱。”
随后他又伸出手来,比个五出去,说道:“你要是卖与我,我少说也得给你这个数。”
“五、五……”李德福看着王东家的手,顿时脑袋空空,瞠目结舌。
“五十两!”
王东家:“李掌柜,你到县里打拼多年,一家人还是聘着房子住。倘若你答应,你立马就能拿钱找牙人买下来,此后你一家老小总算有个去处。更何况,你家小儿又是今年下场,若是高中,少不得要用银钱打点。这桩桩件件,哪一处都少不得要用钱。”
李德福拳头松了又攥,攥了又松,脸色几经变幻,终于起身回道:“多谢东家抬举,容我回去商议。”
王东家见他如此,便知道事情妥了,“如此,那我便静候佳音了。”
同东家道别后,李德福无心生意,在店里倍感煎熬,好容易捱到铺子关门,赶紧落了钥匙往家赶。
“留孩!留孩!”李德福一进门就直奔李斯恪的房间,生怕他跑了。
“怎么了?爹爹。”李斯恪听到声音,立刻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子跑出来问道。
“留孩,东家今日找我了,他说他愿意出五十两买方子!”李德福抓着李斯恪的手,激动的说道。
“五十两?!”张英娘正巧回来从顾老相公家忙完回来,一进门就听到这般多银子,一下子惊到了。
“这可够我们家两三年的嚼头了!不管是留孩娶亲,还是敏哥儿念书都不用发愁了!”张英娘也跟着高兴,甚至把怎么用这笔钱都想好了。
李斯恪看着爹娘高兴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留孩,你可是不愿意?”还是李德福心细,见李斯恪脸色不对劲,缓声问道。
张英娘不解的说道:“五十两还不愿意?”
李斯恪长呼了一口气,抿嘴笑了笑,说道:“没有,我也是被东家大手笔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