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踉跄着扑进师父冰冷的怀抱,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沉溺于无尽的冰霜中。
承影尊者冷冷地注视着燕容意,直到他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才抬手,掐诀放出两把长剑。
燕容意认得这两把剑。
芙蓉剑与如眉剑。
不仅他认识,整个浮山派的弟子都认识。
这是承影尊者炼制给徒弟的本命飞剑。
虽然承影尊者没有直说,但……很显然不是吗?
“师父?”燕容意巴不得承影尊者转移话题,连忙问,“您这是何意?”
“选。”承影尊者语气森然。
燕容意犹豫道:“可是白柳……”
“选!”
“……”他浑身一凛,老实地选了如眉剑。
承影尊者见状,毫不犹豫地将如眉剑拍进了白柳的丹田。
燕容意:“???”
他扶住神情扭曲,摇摇欲坠的白柳:“师父,您在做什么?白柳……白柳连剑丸都没有!”
“不破不立。”承影尊者垂下眼帘,平静又冷漠地说,“她身上的伤已伤到根基,不如放手一搏,再塑筋骨,凝练出剑丸,一举将如眉剑炼化。若是能做到,她的修为自然能更上一层楼,若是做不到,我就算救了她,她在修为上也无法再进一步。”
“可……”
“燕师兄。”白柳忽地攥住他的衣袖,艰难地摇头,继而跪拜在地,对承影尊者行了大礼,“多谢师尊成全!”
炼化如眉剑纵使凶险万分,也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大机缘。
“你就在我的洞府中慢慢修炼吧。”承影尊者的目光微微一闪,转身瞪着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燕容意,“你给我过来!”
燕容意摸摸鼻子,心道这是要算他毁掉剑阵的总账了,连忙灰溜溜地凑过去:“师父啊,您看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该放我回去了?”
“回哪里去?”承影尊者双手负于身后,往洞府深处走去,身上的黑袍如浓雾般窸窸窣窣地晃动,“现在回去,不怕遇见白霜了?”
燕容意一时语塞,没想到之前恳求承影尊者救白柳的说辞,又被承影尊者抛了回来,登时生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憋闷。
他随着承影尊者走了几步,抿唇不言不语。
承影尊者心里也好生烦躁,来到洞穴深处后,直接呵斥:“还不认错?”
燕容意习惯性单膝跪地,闷闷地叫了声:“师父。”
“你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们成为师徒,哪里是一天两天的事,承影尊者听燕容意语气,就知他不服气,不由更加气恼,“你且运转灵气试试。”
运转就运转。
燕容意不服气地调动丹田内的灵气,结果灵气尚未涌进经脉,就疼得眼前发黑,一把抱住了师父的大腿。
承影尊者被他气笑了:“行啊,你不是厉害吗?再去救一个人试试!”
“……我看就算布下八百八十一道剑阵,你也能闯进来!”
“不会的……”燕容意心虚地嘀咕。
“不会?”承影尊者见他唇角再次溢出鲜血,愈发烦闷,“容意,为师与你相识数载,如今竟觉得你才是修无情道之人!”
燕容意浑身一凛,心虚地移开视线。
他不修无情道,却也没有情。
因为他不是此间之人,所以……所以轻视性命,无所畏惧。
“怎么,被我说中了?”承影尊者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燕容意眼尾的泪痣,心底涌出更多说不清道不清的情绪,抬手抚摸徒弟脸颊的渴望也前所未有的强烈,最后为了避免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只能闭上双眼,狼狈道,“罢了罢了,为师说再多,你一心寻死,也不会听。”
燕容意听出师父语气里的软化,连忙收紧手臂,将承影尊者的大腿抱得更紧:“哪能?我是相信您会来救我,才敢自爆丹田的。”
“……徒儿现在不是活蹦乱跳地跟您认错呢吗?”
一番歪理,快把承影尊者气糊涂了:“目无尊长,谁把你教成这样的?”
燕容意笑嘻嘻地仰起头:“当然是您啊。”
承影尊者:“……”
承影尊者拿他没办法,干脆将浮山派弟子人人都想得到的芙蓉剑,厌弃地摔在地上,意有所指:“受伤的,何止白柳一人?”
“多谢师父成全。”燕容意赶忙拾起芙蓉剑,心疼地拂去剑身上的灰尘,嬉皮笑脸地跪拜,然后又叹息,“师父,您把芙蓉剑给我了,珞瑜师弟怎么办?”
背对着燕容意的承影尊者微微蹙眉,花了一些时间,才想起珞瑜是谁。
“再炼一把便是。”承影尊者满不在乎地摇头。
一个不足挂齿的弟子,他不会费心神去记。
承影尊者只关心燕容意:“……记住,你炼化芙蓉剑,将它收进剑丸即可,不必将之收为本命飞剑。”
“为何?”
“不过是一把芙蓉剑,为师还会为你炼制更好的本命飞剑。”承影尊者转过身,见燕容意老老实实地跪在自己面前,心下稍安,脸上也冰雪消融,甚至抬手,温柔地拭去他唇角的血迹,“在为师心里……你值得最好的。”
于是,第二日珞瑜睡醒,寻到的不是失去妹妹,肝肠寸断的白霜,而是兴高采烈的白家兄妹,还有一个拎着芙蓉剑,跟在承影尊者身后嘘寒问暖的浮山派大师兄。
他见芙蓉剑,心中微喜。
芙蓉剑给了燕容意,那么如眉剑……
“珞师兄,抱歉。”白柳黛眉微蹙,弯腰行礼,“昨夜师尊为了救我性命,已将如眉剑赐给了我。”
珞瑜脸上温润的笑意因为白柳的话,彻彻底底地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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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瑜:气死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