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许樱哥将已经变干变热的湿帕子自康王妃额头上取下来,又换了新的凉帕子覆上去。世子妃亲自捧了一盏黑乎乎的汤药进来,道:“三弟妹把母妃扶起来,该服药了。”
“嗳。”许樱哥应了一声,与曲嬷嬷、秋实等人齐心合力将康王妃扶起来,从外头匆匆赶进来的王氏见机飞快坐在了康王妃身后,就将自己的身子做了枕头,让康王妃半倚半靠在自己怀里。
世子妃凑到康王妃耳边轻声道:“母妃,母妃,您醒醒……该服药了。”
康王妃却只是紧闭双眼毫无动静。妯娌三人对视一眼,各自焦虑忧心,曲嬷嬷擦了擦眼角,将一只绑了纱布的筷子去拨康王妃紧闭的牙关,道:“只能硬灌了。”
几人齐齐下手,可弄到全身是汗,药汁横流,康王妃也不过是堪堪咽下了小半碗汤药。想起适才太医说的话,众人心里都凉了一大截,若是康王妃就此迷瞪过去,可怎么好?世子妃咬了咬牙,语气坚决地道:“再端一碗药来,继续喂!”
说是喂,不过就是灌,病人痛苦,灌药的人也痛苦,但中医对于此项病症并无直观有效的判断和应对,除了施针灌药别无他法。曲嬷嬷颤抖着手,道:“老奴来罢。”又嫌秋实等人手脚不利索,很凶地瞪了众丫头一眼,吓得本就战战兢兢的丫头们越发抖索。
世子妃看了看曲嬷嬷那抖个不休的手和已经扭曲的表情,平静温和地道:“算着时辰王爷就快要回来了,三爷只怕要不好,嬷嬷不如去看一看,再弹压一下其他人等,省得人心浮动,有小人趁机作祟。”
曲嬷嬷站着不动,王氏忙柔声宽慰道:“嬷嬷,现下只能靠你了。咱们不能先就乱了阵脚。”
曲嬷嬷叹了口气,转身往外,待走到门前,突地回眸愤怒而阴沉地瞪了许樱哥一眼。许樱哥一怔,随即无语苦笑。这是怪她没有拦住本该禁足的张仪正,反而劝下袁嬷嬷放任张仪正出门,这才惹出这场祸事来罢。
世子妃看得真切,拍拍她的手,轻声道:“三弟的性子我们都知道,不怪你。不过日后你还该多劝着些才是,你是他身边人,得多尽心。”
进门第四天的新嫁娘,她实不知道张仪正在府中也能惹大祸,实不知张仪正会为了崔家的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若只是为了王书呆一句请托,张仪正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那个单纯只为讲义气的范畴。但不管怎么说,正如当初惠安郡主和她说的那般,王府娶她进门就是要她好好看着张仪正,尽量少的或者说最好避免让其犯横犯错。这是她的工作和责任,张仪正犯了错就是她失职。一个与她离心离德,桀骜不驯的丈夫,却要求她从灵魂管到肉体,这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许樱哥没法儿吃糖一样地毫不犹豫地应下世子妃的要求。
世子妃见她垂眸不语,只得轻轻叹了口气,不再提这件事。王氏左看看,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大嫂也是为了你们好,虽则着实委屈为难了你,但你得想办法。你想想看,他犯横,不管有理没理,还不是你跟着吃亏受累?”
许樱哥轻轻点了点头。
王氏温和地替她理了理鬓发,道:“好啦,咱们新娘子受委屈了。日后等三弟懂事了,让他加倍补偿你。”
许樱哥沉默地帮着把康王妃身上被药汁弄脏了的衣物轻柔地换下。
“如何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靴声,康王人还未进门便出了声。许樱哥等人赶紧起身行礼让到一旁,康王快步走到床前拉起康王妃的手,浓重如墨的双眉紧紧皱在了一起,说不出的烦恼焦虑。
世子妃忙轻声把太医的诊断说出来:“痰浊壅塞,瘀血内阻……”
康王用力地挥动了一下手,闭了闭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世子妃犹豫片刻,示意两个妯娌及房中伺候的丫头一起退出去,只留康王在室内陪伴康王妃。
室外阳光灿烂,春光正好,人立在日光下已经有些热了,许樱哥默然立在廊下阴凉处,沉默而探究地看着跪在院子里青石板地上的张仪正,她想不通。张仪正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神茫然而冷漠。许樱哥垂下眼,转而看向阶下石缝里开出的那一朵蓝色的小野花。
“哎呀,这可怎么好?”宣侧妃卷着一阵香风踉踉跄跄,悲悲切切地从外面直奔进来,身后还跟着张仪端和张仪明兄弟二人,三人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王氏皱起眉头,迎上前去拦住宣侧妃,道:“您这是?”
宣侧妃将块帕子蒙着眼,悲悲切切地道:“早上王妃还在和我商量小四的亲事,一会儿功夫不见,怎地就犯了病?也没个人来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