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知道她心情不好,陆相时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呆着,她不敢打扰,却也不敢离得太远,就走到花圃外面等着。
而花圃的另一头,陆珩正坐在石桌旁看书,花圃极大,他们隔得远,但扛不住陆珩听力远非常人,隐约听到了陆相时的声音,他朝秋千架这边走来。
果然看见了陆相时。
她坐在秋千上,轻轻晃动着双腿,低眉垂首,一副被烦恼纠缠的样子。
“刚从外面回来?”陆珩问。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陆相时一跳,她惊蛰似的抬起头,见是陆珩,又蓦地松了口气,她咕哝道:“走路没声音,很容易吓死人的。”
“我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是你自己没发现,你不是在外面玩儿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去了趟东篱院。”
陆珩在花台旁边的木凳上坐下来:“今日许家过来下聘,你娘正在和你舅母商量你和许嘉致的婚事,找你去,应该是问你有什么想法,怎么?你不满意?”
他语气顺溜得很,好像在说一件跟他完全无关的事情,陆相时听着就气闷。
她半晌没有做声。
“受委屈了?”陆珩的眉头凝了起来。
“没有,娘和舅母一直待我极好,还专程找我过去问我有什么要求,会尽量满足我的要求,我能受什么委屈,我好得很。”陆相时闷声闷气地说。
陆珩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汆字。
“好得很,你这副样子?”陆珩问道。
“许嘉致喜欢你,你嫁过去,他自会对你好,你舅母虽然原先不喜欢你,但是现在却将你当做光耀门楣的宝贝,今后也不会亏待你,至于许家的两个老人,你曾救过你娘的性命,他们对你心怀感恩,也是喜欢你的,往后自会对你多有维护,你在担心什么?”
陆相时迎上陆珩的目光,道:“喜欢你的姑娘能手拉手绕着汴京城转三圈,却也没见您把哪个姑娘娶回家啊。”
气氛忽然静默下来,许久之后,陆珩忽然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陆相时没有吭声。
“却原来,是我理解错了,”他苦笑了下,“你原来并不想嫁。”
陆相时低下头去,她脚尖触着地面,一动不动地坐着,她道:“想与不想,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嫁给谁都是嫁,没区别。”
陆珩起身,在她的面前蹲下来:“你跟我说你不想嫁人是因为不想融入新的环境,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都是敷衍我的,是不是?”
陆相时抿了抿唇,缄默不语。
“嫁给许嘉致,你会过得很好,可你仍旧不愿意,是因为你心中有人,是不是?”
陆相时一惊,凝着陆珩的双眸里闪过慌张无措。
陆珩忽然就觉得事情有点难办起来,他原以为那人是许嘉致,却原来不是,这下倒好,两家的婚事已经议到这个份儿上,想要阻止,怕是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然而,他道:“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若看得上,定让你嫁给你想嫁之人,许家的婚事,我会帮你退了,你什么都不必管,我会办好。”
陆相时红了眼眶。
她一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她忍着哭腔道:“十三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必了,我这辈子就算费尽了所有的心思,就算倾尽了所有,也不可能嫁给他的。”
原来真的有那个人,陆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追问道:“为何?”
为何?
因为礼教不允许,因为风俗不允许,因为家族不允许。
因为整个定王府都没人丢得起那个脸,因为我不能让你成为御史弹劾的对象,不能让你的仕途被我那毫不值钱的感情毁了。
因为我不能让别人对你指指点点,说你道德沦丧,说你无耻下流,竟然和自己的侄女有了私情,甚至冲破礼教的约束,还娶了自己的侄女。
因为……
有太多太多的原因,都是不能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