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温白还得办公,袁宁自己回了牧场那边,心里还记挂着昆平的事。接下来几天袁宁时而与养马人闲聊,时而去找阿古拉、胡勒根他们骑马,时而还跑去市区各个博物馆看看里头的馆藏。白天他都往外跑,晚上则呆在牧场记录灵感。
临近开学时袁宁把胡勒根和温白他们都找了过来,给他们看自己的设计稿:“这是我设计的一些样式,你们如果有适合的瓷厂可以推荐给我,我去和他们谈合作。到时我从华中那边找些人过来给你们培训出一批人来设计盆景,到时我们把适合的植物做成盆栽来卖。”
超富集植物可以吸收掉土壤和水源里的污染物,只要动物和人不去食用它们,污染物就会停留在植物体内。只作为观赏植物的话,它们对人体是无害的。
对于怎么把观赏植物卖出好价钱这种事,云山牧场非常有经验。很早以前就有人冲着袁宁设计的花盆、花瓶慷慨解囊买个十盆八盆,为的就是凑齐一整套。袁宁没有直接把以前的设计搬过来,而是通过这段时间了解到的风土人情设计了一批新图样,准备叫人把它们做出来。
温白这才知道袁宁说的“我会想想办法”不是客气,高兴地拉着袁宁的手不放。
胡勒根也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袁宁说他买了也不会亏本是真的,这小孩脑筋灵活,死路也能走出活路来。他本来是觉得把一个不能再放牧的牧场卖给袁宁太不仗义,特意把牧场给讨了回来,结果倒是自己又要沾袁宁的光了。胡勒根说:“袁小兄弟,我长这么大没服过谁,现在我真是服气了。”
袁宁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而是与温白商量起接下来的事情来。温白听不少人提起过袁宁,如今真正一接触才发现袁宁比别人口中那个人更好,明明是在白白帮他的忙,由袁宁说来倒像是两个人在拿主意。真是个妥帖无比的小孩。
温白是个实诚人,袁宁的功劳他自然不会抢,在申请活动许可时顺便把袁宁大夸特夸一番。袁宁被温白夸得脸红,不知该说温白什么好。
接下来袁宁准备搞个拍卖会,兴师动众地请来了各大协会的老朋友们,请求他们各自出一些作品作为拍卖品,拍卖出的善款作为医疗基金用来帮助受污染地区的病患。虽然温白会帮受害者索赔,但让一些人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肯定是不可能的。
温白还是有些不甘心:“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参与进来?”温白好歹是昌沧人,比袁宁更能摸清情况,知道哪些人曾经是获利者。相比袁宁,温白倒是更像个愤世嫉俗的少年人,恨不得世上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眼看有袁宁在,眼前的困局有了化解的可能,温白就希望能把这些人全都踢出去。
袁宁不由看了温白一眼,觉得两个人的位置完全调换过来了,温白才是刚成年、刚踏入社会的那个。袁宁不急不缓地说:“这样的人哪里都有。你能对他们做什么吗?”
温白一滞,摇头。不能,就算厌恶至极,他也拿不住对方的把柄,就算他空降一把手,顶多也是管个三五年,一转脚走人了,昆平这边还是当地这些人的天下。这个道理他懂,其他人也懂,没有人会傻乎乎地跟着他去针对这些人。温白说:“就只能这样了吗?”
袁宁说:“目前来说就只能这样了。”他温和地看着温白,眼底笑意不改,“不过以后可不一定。只要你愿意去把话语权拿过来,让所有人都跟着你走。”章修严就是这样做的,章修严没有和当地人争抢什么,而是直接把一块大饼搬了过去,想吃大饼的人只能乖乖跟着章修严走。在大饼还没有做成之前,再不甘心都是白瞎的。
温白手段稚嫩了些,放到昆平锻炼锻炼说不定就成长起来了。对于这样一个处于蜕变期的“师兄”,袁宁不介意帮一帮。
温白也知道袁宁是在拉自己一把,心中感激,有什么活动都带上袁宁,帮袁宁在人前刷个脸熟的印象。袁宁虽然不大需要这样的脸熟,但也没拒绝温白的好意,每回温白邀请都会依时出现。是以在拍卖会开幕之日,袁宁这个半大少年的位置十分突出——直接站在昆平一把手的身边,能不突出吗?
各大协会名家的号召力够强,再加上有华夏日报的记者到场,这场拍卖很可能将会登上华夏日报报道,过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多不胜数,有些没拿到邀请的都来了——现在的富商们已经隐隐有了“做慈善”的意识,花点钱就能在华夏日报露脸——能得到好名声又能得到名家真品,傻子才觉得不划算。
袁宁对这种事很有经验,给不少有头有脸的企业家都发出了邀请,得到应允的答复之后又悄悄朝其他受邀人放出风声。到了拍卖会正式揭开序幕这天,昆平可谓是群英汇聚,群星闪耀!
杜建成闻讯而知,笑骂起袁宁来:“我们才是嫡亲的师兄弟,怎么你就把这样的好事放到了昆平这边?”
袁宁说:“师兄要办自己可以办成,这边比较困难。”昆平这边的事是袁宁捅出去的,温白又还需要成长,袁宁觉得帮一把没什么。而且他只是牵个头而已,以后昆平能发展到什么程度还得看温白自己的努力。
杜建成也不是真生气,对一旁满脸不好意思的温白爽朗地笑了笑:“我和宁宁开惯了玩笑,你不要放在心上。”
温白正要说话,大门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微小的骚动声。袁宁一愣,看了过去,却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儿。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沈霁云。
沈霁云一直相当神秘,不怎么出现在人前,至少袁宁没怎么在报纸和电视上看见过他。若不是在孤儿院那边见了一次,袁宁恐怕还不知道沈霁云长什么样。
沈霁云被一旁的人冲撞到了,一只耳朵上的助听器掉了。沈霁云好脾气地站在原处,让助理帮他把助听器捡起来重新戴好,并没有在意周围人或诧异或疑惑的目光,朝那撞上他的人笑了笑,平静地把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
这温文有礼的态度让撞上他的人满脸羞惭,对上沈霁云那张脸后更是红透了耳根:“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沈霁云淡淡一笑:“没什么。”
沈霁云的目光往会场内的袁宁看去。袁宁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见沈霁云望了过来,马上招呼温白迎了上去,高兴地向沈霁云问好。袁宁说话间把沈霁云的身份带了出来,把温白砸得晕乎乎的,连和沈霁云握手时都觉得特别不真实,心里越发震惊。原以为袁宁只是有点厉害的师弟,没想到袁宁居然连沈家的当家人都能请到!
袁宁也正纳闷着呢,他是给沈氏的人发了邀请函,但邀请的是相熟的负责人,而不是沈霁云这樽大神。不过沈霁云亲自来比谁来都要好,袁宁纳闷归纳闷,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重量级的企业家越聚越多,昆平这座不起眼的小城顿时热闹起来,受邀而来的记者也殷勤地捕捉着各种消息,以图用独家角度报道这次突如其来却又盛大无比的慈善盛会。
远在怀庆的章修严早起之后照常取了几份报纸,准备看看当天的新闻。结果一打开华夏日报,袁宁的身影就映入他眼帘。
当然,主角其实是袁宁左边的温白和袁宁右边的沈霁云。
章修严:“……”
第219章 怕
一次拍卖会虽然不能让昆平市的经济起死回生, 却也带来了不少机会。温白初上任时的无措早没了, 眼下忙得根本抽不开身。沈霁云给予了不少医疗方面的资助和支持, 算是解了昆平市这边的燃眉之急。作为回报,袁宁受温白之托当沈霁云向导, 在昌沧这边散散心。
沈霁云对城市不大喜欢,对袁宁的牧场倒是颇有些兴趣,主动提出想去看看。袁宁上了沈霁云的车, 坐在副驾座给司机指路。沈霁云一直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他精神看起来不大好,休息是真的休息, 眉目间有着难掩的疲倦。袁宁与司机说话的声音稍稍压低了一些,不想扰着沈霁云。
到中午时车子就抵达牧场。这时两辆皮卡迎面开来, 上面堆着满满的农具, 车身涂着黄漆, 远远看去就十分亮眼。见有车来,皮卡先停了, 让袁宁这边先走。袁宁摇下车窗, 与皮卡上的罗元良打招呼:“罗哥!诺敏姐!”
罗元良旁边坐着的正是诺敏,诺敏高兴地回应:“宁宁你回来了?昨天大鹰又和小羊打架了, 大鹰躲进水泽那边不愿意出来了!”明明是两只动物打了一架, 诺敏却比两个孩子互殴还操心, “我怕我找着了大鹰也不愿出来,正着急着呢,还好宁宁你今天就回来了!”
沈霁云睁开眼, 看向车窗外。
少女正从皮卡里探出头来与袁宁说话,一双眼睛明亮得像黑色的珍珠,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有着草原的女儿特有的英气与活泼。
车窗半开着,牧场的微风灌入车里,吹走了车中空气的那丝沉闷。沈霁云的目光转回袁宁身上,却见袁宁眉目含笑地与少女约定等一下去找“大鹰”,叫司机把车开进牧场里。一进了牧场,风好像都活泼起来,举目望去都是青青的牧草,青翠的草野上隐没着闲散吃草的牛羊和马匹。
沈霁云平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衣领被风吹得鼓了起来,他抬手理了理,与袁宁一起下了车。到了陌生环境,助理紧张地跟在他身侧,生怕他遇到什么突发意外。袁宁倒是没对他特殊对待,而是把他当寻常客人一样招呼,邀他品尝牧场的食物。
沈霁云没少听别人说起袁宁的事。
难怪有人说袁宁能和所有人做朋友,在这小孩面前气氛永远是轻松的,仿佛自己不是什么沈霁云,不是什么沈家当家人,只是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
这样的轻松对旁人来说稀松平常,对沈霁云而言却极其难得。
沈霁云微微含着笑,尝了几口袁宁端上来的马奶。
马奶都是发酵后才能喝的,天然带着些令人微醺的酒意。
沈霁云喝了几口便觉得有些不适,满含歉意地放下小碗,对袁宁说:“我对酒精有些过敏。”
袁宁忙把马奶给端开:“对不起,我不知道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