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零章(1 / 2)

玉玺记 石头与水 2484 字 11天前

第三二零章

窗外夜风呼号, 数支牛油大蜡映得御书房灯火通明, 意气风发的阁臣们无不形容肃穆, 连交谈都变得小心翼翼。短短数天内,裴相的鬓发悉数全白了,满头银丝映出幽幽的光,两湖不仅是西南屏障,亦是国之粮仓,两湖陷落, 身为首辅,裴相心焦若焚。

南安侯世子胡清即将率兵南下, 眼下商量着调拨军粮。

融化的蜡油如同滚落的眼泪慢慢堆积在烛台, 夜至三更,内阁总算拟出条陈, 穆宣帝看过后便令人即刻拟旨,待五更城门一开,立刻便有兵部快马送出。

穆宣帝的鬓角亦添了一分银丝, 他揉揉眉心,眼中有些熬夜的血丝,说,“大家伙儿也累了, 这就歇了吧。”一挪腿就要下榻,太子俯下身, 自地上拾起靴子, 单膝着地为穆宣帝穿上。穆宣帝有些讶意, 眼底闪过一丝温和眸光,“这些事让内侍做便好,你是太子。”

太子服侍穆宣帝穿好靴子,起身笑了笑,“也是父皇的儿子。”

这些天,穆宣帝一直歇在御书房,大臣们纷纷告退,太子也要回东宫,穆宣帝说,“都这会儿了,往东宫去还得盏茶功夫,外头天寒,阿祈就与我一并在书房歇了吧。”

父子关系一向融洽,太子道,“只是我这里没更换的里衣。”

“你身量与为父相仿,穿为父的就是。”

“那儿子便逾矩了。”

穆宣帝伸个懒腰,“平时朝中说起规矩天大,别真听那些迂话,那还不活了。”

都这个时辰,父子二人都没有沐浴的心,内侍提来热水,兑好温柔,父子二人一并泡脚。穆宣帝问,“这场战事你怎么看?”

“有些奇异。不论南安侯还是两湖都未曾示警,如今想来,仿佛一夜之间突然沦陷。我不信镇南国的军队这样神勇,现在可是冬天,镇南国地处最西南,四季温暖的地方,南夷还好说,也是四时如春,与镇南国气候相仿。两湖之地冬天一样冰天雪地,不适应气侯的应该是他们,可两湖还是极快被攻陷,叫人想不通。”太子的白玉一般的双足被水泡的有些泛红,“可即便两湖军队无能,当中难道就没一二好的。即便官员昏馈,亦当有拼力守国土之人。这一点我始终想不通。”

穆宣帝颌首,“再等一等,必有斥侯送谍报过来。”

“父皇。”

“嗯。”

脚丫子在檀香木桶里踩了两下水,太子说,“陆侯的折子,儿臣觉着,是真心的。”他的眼眸垂下,睫羽遮住神色,眼睛虚虚的望向幽黑发亮的地砖,他的胸口提着一口气,才将话说出来,“陆侯是真心想回帝都护卫父皇。”

“文嘉自然是真心,只是北疆那里也离不得他。”穆宣帝微微侧脸,正看到太子低垂的发顶。太子已经拆了发冠,只用根玉簪束发,他回头看向父亲,眼神闪烁一下,继而变的坚定,“有三弟在北疆,他能节制北疆兵马。”

“老三毕竟年轻了些。”

太子道,“当年睿侯掌北疆军尚未至而立之年,陆侯掌兵的年纪也很早,三弟虽说年轻,可我瞧着,他颇有决断,是块掌兵的好材料。如今西南战事再起,北凉关那里不好轻动,胡清此一去,帝都将领又少一位,儿子总觉着隋将军威望略逊林大将军,让陆侯回帝都,能定一定帝都军心。”

穆宣帝沉吟半晌,笑了笑,问太子,“朕瞧着,你不大喜欢隋将军。”

“隋将军一向忠心,儿子也喜欢他,可总觉着他离名将带差那么点意思。”太子露出些亲呢模样,凑近到父亲耳边,“说心里话,我觉着他还不如永安侯。”

禁卫大将军的事穆宣帝没有征询太子的意见,太子心里的人选倒是与内阁推荐的一致,永安侯曾短暂执掌过玄甲卫,接掌过程非常顺利,玄甲卫那些将领无人敢不服,可见永安侯带兵之能。如今永安侯管九门兵马,差使上也很得力。

太子这样直接对禁卫大将军的人选发出议论,其实有些僭越,不过,这是父子二人私下说话,气氛亲密,穆宣帝虽有不悦,也未责怪太子,而是拍他脊背一记,“禁卫军,以忠心为要。其他的,名将不名将的,都可以放一放。”

见父亲不欲多谈,太子也遂换了话题,“听说北疆秋冬多暴雪,黎尚书他们这一去,也不知年底不能能回来?”

黎尚书他们一时难回帝都,毕竟都是文官,委实抗不住北疆风雪。冯侯的密探表现出了强劲的生命力,密探带回调查结果,以及裴如玉写的一封密折。

当然,那调查结果俩人也只说了关于寻香的问询,旁的如三殿下的推测那是一丁点都不敢说的。主要没凭没据,说那要命的事,是真容易要命的。

冯侯道,“裴知府的密折,你们怎么倒给他跑腿带回来?”

密探禀道,“我二人到新伊后,三殿下颇有协助,裴知府说,他推断出了一些事,可能与林大将军遇刺之事相关,只是暂不能告知我二人,便写为密折,着我二人带回帝都,奉予侯爷,请侯爷代呈陛下。”

冯侯敲了敲桌间的密折匣子,“这事你们轻率了,我连是什么都不知道便要替他上递,他是老几啊。”

密探面露愧色,冯侯眼眸微眯,盯着心腹的面孔,双腿交叠,淡声问,“到底怎么回事?还不说?”

他的密探又不是傻子,难道连这轻重都掂量不出来,必然是他们知晓这是十分要紧的东西才会带回来。可眼下又不肯说,更令冯侯怀疑,这俩人在北疆到底得知了什么。

天寒地冻的季节,冯侯仗功办深厚,从未在书房置炭盆的习惯,可就这样的三九寒天,密探额角慢慢沁出一层细密汗珠,他深深叩首,额角抵住地上柔软洁白的小羊毛毯,“属下们一时不察,听到不该听的话,这些话出自三殿下的推断,并无实证,一旦说出去,怕会有□□烦。”

冯侯长腿交叠,端起桌上的热茶优雅呷一口,“三殿下的推断,还会惹上□□烦?看来是与东宫或是陆国公有关了?”

密探两眼惊诧的望向主子,冯侯不以为然的叹口气,“三殿下与东宫不合,这事不说天下尽知,在朝中起码也不是什么秘密。不管三殿下推断出什么,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便要打折扣的。”

“侯爷,那这密折?”

“既是裴知府千万托付了你们,你们在北疆查案顺利,也是他们肯配合,何况带都带回来了,我替他递上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