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明檀还惦着要向她家夫君告陆停的小黑状, 可昨夜他回府时没来得及说,后头云雨,又只顾着抽抽搭搭, 累极入睡,倒将这宗要紧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她忘了也无甚打紧,今日恰巧是一月一回的殿前司禁军演兵之日, 陆停也在等着江绪前来, 为他答疑解惑。
陆停身边的随扈记性不错, 昨日周静婉在放生池边说的那些话他都还记得, 不过他只记其言, 不知其意, 复述时稍有些磕绊, 断句之处也难免错漏。
江绪听完,不由得抬眼望向陆停。
陆停那张常年冷肃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波动:“殿下,周家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想嫁给你的意思。”
“……”
“何以见得?”
“知鱼不乐,意思是你求亲的手段她不喜欢。你回多喂鱼食, 她大约误会你要多加聘礼强行迎娶, 所以,宁死不从。”
宁死不从?
何至于此。
演武结束,江绪往回走, 擦肩而过时, 他还停了瞬, 无端轻哂:“多喂鱼食,真会说话。”
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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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陆之事, 江绪不想管, 也没闲工夫管, 但明檀一心想着好姐妹, 记起此事,就连他启程去了青州,都不忘遣人追上送信。
他展信读完,扔至一边,然过半晌还是捡起,提笔回了一封——
“周掌院名望颇甚,长女已入李府,不宜再议高显文官之亲。”
虽只短短一句,利害关系却已说得十分明了。
这婚嫁一事,原也不在周静婉愿与不愿。
其父掌翰林院,乃储相之才,有名望是好事,但太有名望,还尽以文官清贵为姻亲,难免有结交朋党、为登相造势之嫌。
相比之下,陆停在任殿前司,虽统领禁军位高权重,可直属圣上,只受圣上一人之令,倒比其他登门求亲之人来得更为妥当。
想到这,明檀不免有些惆怅。
陆殿帅再妥当,静婉也不喜,。然婚姻嫁娶之事,也从来没有光顾着女儿家喜不喜欢来定的道理。
也是,大约是她的郎君嫁得如意,都有些忘形了,若到最后,周大人周夫人觉得合适,旁人又哪有置喙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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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花香风暖,日子仿佛也过得比寻常时节要快上许多。不知不觉间,十日一晃,平国公府的暮春雅集悄然来临了。
江绪去了青州一直没回,还是没赶上这场热闹。不过明檀很会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夫君不在,她便尽可狐假虎威,显摆她的王妃派头。
素心这两日受了风寒,明檀让她在自个儿屋中将养,另带了扮成丫鬟模样的云旖一道出门。
云旖是津云卫出身的高手,既得了命令,暂时在王府顶着姨娘的名头,便少不得隔三差五地要来向明檀请几回安。
明檀见了她几次,发现她性子极有意思。
按理说自幼受训的暗卫,手上都没少沾人血,自是会冷酷无情一些,可云旖杀起人来云淡风轻,平素瞧着却纯善憨直,见什么都好奇新鲜。
因着明檀赏的衣裳都过于精致繁复,她每回来请安时,都要抱着衣裳先去找方姨娘,让人帮忙穿好再一道出门。今儿要作丫鬟打扮,她又抱着衣裳来了启安堂,让绿萼帮她穿衣裳。
作好丫鬟打扮后,云旖跟在明檀后头,忽然没头没脑问了句:“王妃娘娘,我昨日出府买了只烧鸡,能从公中支账吗?我的月例银子快要花光了。”
“如何就花光了?不是,你为何要出府买烧鸡?”
云旖直言道:“我昨晚有些饿,又不想麻烦别人,就打算溜去膳房找些吃食,可王府太大了,我找半天也没找着膳房在哪,只好翻墙去外头买了只烧鸡。对了,我还给您买了一包桂花糖糕,所以能从公中支账吗?”
……?
这也行?
“那…桂花糖糕呢?”明檀犹疑。
“烧鸡吃完还有些饿,所以也被我吃了。”云旖一脸老实地摸了摸鼻子。
明檀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拖长尾音“噢”了声,又好整以暇托腮道:“没有糖糕,不给支。”
绿萼都听不下去了,这云姨娘是认真的吗?这么点小事也要来找她家小姐。
还有她家小姐遇上这云姨娘怎么也和孩子似的,堂堂王妃一大早竟在和姨娘计较些个烧鸡糖糕!
好在云旖是个实诚人,立马便承诺明儿再给王妃娘娘买一包桂花糖糕,又发自内心,真诚地夸了一会儿王妃娘娘美貌过人,实乃神女之姿。
明檀被夸得心情甚好,自然也善变得很,立马就改口允了,顺便还问了句:“对了,你还没说,你的例银如何就花光了?”
“前几日我去了城东,遇上个小乞丐,见他十分可怜,便给他买了几个包子,结果忽然涌上来一大帮小乞丐问我要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