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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 青山荒冢 3287 字 21天前

玄通点点头,一手拽住还想跟着玄晓等人离开的谢离,道:“少庄主,你跟我们一路。”

谢离刚抬起的脚生生顿住,他记挂薛蝉衣,有心回寺里瞧个究竟,却也知道那里面的情形必然比这里更加危险,自己到底还是有心无力,跟上去恐怕真要拖后腿了。

他深吸一口气,应道:“好。”

玄通想摸摸他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又想起刚才的事情,觉得这个还不到自己腰杆高的孩子实际上已经不逊色风华少年郎,便收敛了这对待孩子的态度,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轻功不错,刀法也好,等会跟几个机灵的断后。”扫视了一眼身边伤残,玄通心里忧虑,面上却仍对谢离笑了笑,“少庄主,我们的背后交给你了。”

一掌落于肩头,便似泰山负于风骨,此一承已是千钧之重。

谢离握紧刀,绷着一张小脸,用同样郑重的口气回应他,依然是那一个字:“好。”

第142章 故事

玄素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这疼痛不似缺胳膊断腿那般撕心裂肺,只像密密麻麻的针尖扎进了奇经八脉,全身关节穴位阵阵隐痛,更有一股阴寒刺骨的内力附着其上,玄素刚起身便脸色一白,直接跪倒下去。

“别动。”身后忽然有人开口说道。

玄素听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一手扶着墙勉强坐直了,才发现自己是在一处山洞里,此地宽敞却极是昏暗,若非玄素乃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怕是都看不出背后那团黑黢黢的影子原来是个人。

那人道:“你的伤口虽然已经处理过,但失血过多,功力耗损,还是得休养两日。”

玄素一怔,他被赵冰蛾弯刀砍伤的左肩还在作痛,但伤口却已经被包扎好了,白布上连半点血色也不见,只隐约散发着药物清苦的味道。

定了定神,玄素拱手行礼:“多谢前辈……”

那人笑道:“救你之人并非老衲,少宫主不必言谢。”

随着他说起这句话,洞里亮起了一点灼色,盘坐在一块大石上的老僧吹燃火折子,扔在旁边的枯枝堆上。

有了火光,玄素终于看清了那人面目,顿时惊住:“色、色见方丈?”

眼见本已葬身火海的无相寺方丈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玄素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等看到对方投射在洞壁上的影子才堪堪定心,忍不住生出一把狂喜——色见无事,那么端衡恐怕也平安。

不等发问,色见方丈已对他竖起手指示意轻声,玄素屏息将内力聚于双耳,听到从洞穴深处还有数人呼吸的动静。

他扶着墙站起身,跟着色见方丈朝里面走了一段路,绕了好几转才看见洞穴最深处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余人,个个双目紧闭瘫倒在地,身上大多染血,若非胸膛尚有起伏,玄素几乎要以为这是遍地尸体。

再细细一看,玄素更是惊怒。

他虽然幼年疯傻,但自十岁那年被治好后,记性便是极好,几乎算得上过目不忘。因此这么一过眼,他就很快认出这些都是之前被关在渡厄洞里的人牲,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

洞里四十多人有半数出现于此,剩下的又去了哪里?被困洞中的西佛此刻又是怎般处境?

他越想越忧虑,心急火燎时被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握住,怒火便似被冷水浇熄,任色见方丈将他带出,回到了之前所在的地方。

玄素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他一时想着那些不知生死的人牲,一时想着端清和色空,随着身体的不适,将他昏迷前对无相寺情况的忐忑也勾引出来,汇成了千言万语,偏偏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在这一刻无端想起已故的师父,端涯道长纪清晏为人温润端方,性情更是乐观不失沉稳,玄素从来没在自己师父脸上看到过惊慌失措的模样,曾一度认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天。

直到端涯道长旧疾复发卧病在床,他才明白天也是会塌的。

“生为凡人,也许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人立于天地间,便似蜉蝣寄于沧海,有无奈之时,有无能之事,故喜怒哀忧思恐惊乃人之常情,在所难免。”彼时已形容枯槁的端涯道长轻抚他的头发,轻言浅笑,“云舒,我并不是不曾畏惧,只是在其位思其责,纵惊惶也不可乱方寸。因为最难让人一败涂地的不是敌手,而是自己。”

“寺内遭逢大劫,方丈平安无事,实乃大幸。”玄素闭了闭眼,将心里头刚刚冒出头的恐慌脆弱悉数压下,先对色见方丈行了礼,这才开口问道:“里面那些人,可是方丈所救?”

“老衲自身难保,想救人于水火也是有心无力,将他们送至此处的乃是另一位施主。”顿了顿,色见方丈又道,“与带你来此的是同一人。”

玄素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他本以为自己落败之后就该被赵冰蛾血祭亡子,却没想到还能全须全尾地活在世上。

他跟赵冰蛾交了手,知道寺内怕是无人能从她手上抢回自己的命,再看看色见方丈,思及楚惜微之前跟自己分析的火烧藏经楼之事,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是赵前辈?”

“然也。”色见方丈颔首,“夜袭浮屠塔、火烧藏经楼,都是她自露葬魂宫马脚、激起寺内武林人士公愤,使得原本剑拔弩张的白道众人不得不将刀口对外,缓解了之前内斗恶况;之后她借赵擎之死发作赫连御,迫使葬魂宫提前动手,又在渡厄洞设下杀局,引其入瓮……”

色见方丈将自己所知娓娓道来,玄素不禁屏住呼吸,他听着这一桩桩的暗流疾涌,结合自己之前见闻与楚惜微、叶浮生的推测,从中窥出葬魂宫这场处心积虑的陷阱布局,更隐约感觉到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更令他惊疑的,是葬魂宫内部分裂之情与赵冰蛾的手段城府。

“赵前辈……是要反赫连御,还是要叛葬魂宫?”

色见方丈赞许地看他一眼,却是不发反问:“何出此言?”

“若为前者,则应是利益冲突;若为后者,恐是恩仇报复。”玄素沉声道,“葬魂宫如日中天,赫连御权操在握,赵前辈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反他,不论多少部署都是胜算不够。能让她一意孤行至此,甚至牺牲自己的独子做饵,除了这两个原因,晚辈一时间难料其他。”

色见方丈静静地看着他,向来温和悲悯的目光在这一刻犹如雷电,却又很快柔软下来。

“这两个原因,都有。不过你说错了一点,赵冰蛾爱子如命,不会牺牲自己的孩子,那个赵擎只是她的一枚棋。”色见方丈轻声道,“她的亲生儿子……早就死了。”

玄素瞳孔一缩。

“赵冰蛾是从母姓,她的本名该是赫连月,是上任葬魂宫主赫连沉的亲妹。因为赫连御跟赫连沉结拜为兄弟,所以他跟赵冰蛾之间还有姐弟虚名。”色见方丈盘膝坐下,“赵冰蛾自幼随母在关外生活,与父兄关系冷淡,只有在三十多年前葬魂宫建立之初,她看在血缘面子上领着母亲留下的死士助了赫连沉一臂之力,这些人就是后来‘五毒卫’中的‘魔蝎’,名义上归属葬魂宫主,实际只听她一人调遣,个个都是异族高手,不可轻忽。”

经过连日磨砺,玄素心思敏锐已非昔日可比,当即便察觉出一丝不对:“独断专行,手握重权,纵使有相助之义,赫连沉对她也必定是忌惮多于信任。”

色见方丈微微一笑:“那个时候,赫连沉最信任的人是结拜兄弟赫连御,他们一起成立葬魂宫,若非赫连御以年少做由头推却,也许那时候葬魂宫主之位应设双席。饶是如此,他也在葬魂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玄素眯了眯眼睛:“因为比起赵冰蛾,他更有办法控制赫连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