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2 / 2)

他喝了一点酒,一见她就温和地笑。温凛已经很久没在同龄人脸上见到这样干净友善的笑容,停下来和他搭话:“聚会的钱是你负责在收吗?”

柯家宁摇头说不是,是周妍。

温凛道了声谢,抬步向外走。

他突然撘住了她的手,力度轻却坚定,好像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温凛……”

她转身,在明灭灯火间看见他眼睛里有欲言又止,有紧张,也有彷徨。他目光闪烁着,终究没有下文。可是她却在他如蝉翼般颤动的眼睫里,读懂了那些未尽的言语。

他捉住她的手腕太久,已然不妥,渐渐落寞地松开。

温凛心尖一颤,竟然有些难以面对这种场面。

她和杨谦南的相处全都非常成人,连表白和调情都务必做到长驱径入、有的放矢,从未拥有过这样,连牵一次手都需要再三确认的感情。

温凛很不合时宜地失笑。她抚了抚自己冰凉的腕骨,几乎想对他鞠上一躬。

回座位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是怎么发生的呢?

他们的交集那么少,大多还都是因为顾璃。唯一算得上接触的一次,是她替他结了一次聚会的账单。是那次吗?可是她几年来一门心思用在杨谦南身上,从未将旁人看进过眼里。

那天柯家宁喝了很多酒,她看在眼里,终于明白了杨谦南对她的无奈。

他心里一定也有过这样,真诚又可恶的爱莫能助吧。

后天有一天,杨谦南注册了微博。他或许只是偶然想起她,却发现他们的圈子相互隔离,无处知晓彼此的消息,于是只能上社交网站,搜她的账号。

这么一搜,搜出这一天的许多照片。

他们毕业聚会,自然两两合影,互相@。合影的由头千奇百怪,有人拍了许多温凛和柯家宁的合照,说是金童玉女,国奖双雄。这些名词都离他很遥远了,是学生时代特有的幼稚戏码。可是她却还这么年轻,俏脸红扑扑地坐在年轻男孩子身边,好像不过分开寥寥数日,就迅速回到了那种平凡寡淡的校园生活中去。

杨谦南觉得很可笑。她离开他,就为和人玩这种无聊的过家家?

他不信她经历过这一程,还能对青菜豆腐感兴趣。杨谦南控制不住地趾高气扬,上微信问她——“什么时候来搬东西”。他连个标点符号都懒得打,口吻冷冰冰,好像不耐烦她的存在。

温凛接到这条消息,好像一下跌进了现实里。

即使她单方面地想要抽身,他还是顽固地存在于她的生活里,提醒着她,有一部分东西,她遗留在了他那里。

温凛斟酌着回:“这段时间有点忙。等两天可以吗?”

就算分开了,她也依然用哄人的语气和他说话。

杨谦南忽然觉得,他们也不是那么无可挽回。他语气放柔,带几分嗤笑:“哦,那你慢慢忙。我什么时候不等你?”

她却杳无音信。

他们很快有了第三次往来。

那一天是温凛的生日。

她第一次见到宅门前的桃树盛放,灼灼夭夭,高过院墙。竟然真有游人路过这里,举起相机拍照,好奇里头住的是谁。

温凛迎着镜头和目光,推开暗红漆的宅门,却是为了彻底搬走。

到底是,玄都观里桃千树,花落水空流。

词到最后一阕,零落山丘。

杨谦南倚在正厅门上,看着她一样样东西打包好。这个画面安静得有些残忍,她甚至不明白他何必要特地抽出一天空,目睹她搬东西。怕她私藏财物吗?可是她这些年贵重东西见过不少,他再怎么允诺她光明正大地讨要,她也从未开过口。

温凛的东西并不多,要紧物什早就被她借旅行之便放在行李箱里带走,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些衣服和护肤品。

她的收拾没有进行多久,就告一段落。

杨谦南心里好像有一只沙漏,计算着时间,又好像有一架天平,和她较着劲。

终于,他觉得这劲实在没什么好较的,在她走前,揽住她的腰。

“真想走?”他说。

温凛怀里还捧着纸箱子,没法轻举妄动。

杨谦南沉沉地笑:“我们凛凛怎么这么狼心狗肺,嗯?在学校里谈恋爱真的有意思?你觉得那样更有前途?”

他连连发问,让她不知该回答哪一个。

她悲哀地想,他笑她幼稚,可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孩子。他的心里有孩子式的无赖,也有小孩子天性上的自私,从不觉得喜爱的东西有必要放手。像把扑来的蝴蝶封进玻璃罐里,明知几天后它便会窒息,可还是会怀着喜悦留它到最后一秒。

所以他能坦然地抱着她,眷眷诉说,“你看你要是不闹这一出,今天我就能好好给你过个生日。别人哪会惦记你生日惦记这么久?你回来,我都给你补上。”

杨谦南缱绻拥她在怀,指着院墙外的树叶,说过两天对街这排杨树就全挖了,四月一来不会再飘杨絮,你也不会过敏。你看你过去有哪里不满意,我心里头都替你记着。

别人哪会像我这样惦记你?

他像一个比她成熟太多的爱人,口气无奈又纵容,说凛凛,你乖一点,再陪我一阵子。

可是她心里竟然再也没了感动。

面前的迷障越来越清楚,温凛暗自地想,从今往后大抵不会再揪心,不会再有意难平。

我是时候该长大了,但愿你能永远做个孩子,自私冷漠,一生浪荡,一生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