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昨个没睡好,休息一晚就没事了。”莫兰慈爱地握着她的手,看见宝贝女儿来,再大的病她都好了一半。
张妈拿了枕头垫在莫兰背后,识相地告退下去,只留下母女二人。
莫兰看着眉目寡淡的女儿,又是骄傲,又是忧虑着。
女儿无疑是出色的,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可是,在这样的年代,谁不是喜欢乖巧温顺的女子?
莫兰突然忧虑,忧虑着两个月后的亲事,忧虑着自己女儿太过刚强的性格,怕她将来会得罪公婆,会吓走丈夫,因为在她看来,女子的幸福,是要系在男人身上的。
“母亲,你在想什么?”燕云歌发现她手发颤,担心问道。
莫兰不知不觉红了眼,摸着燕云歌的脸,“你刚出生的情景还在我眼前,不曾想一转眼就这般大了,就要嫁人了……”说着声音哽咽,无法再叙说。
十八年前,那一室的悲凉,那失而复得的喜悦,那一手一足被废的心痛,那十年不能见面的遗憾。十八年后,她绚丽璀璨归来,如站在火树银花处,发光发亮。
她却只能看着,看着她越走越远,终其一生都走不到她的心里去。
燕云歌不语,对于根本没有印象的记忆,她要怎么装出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
“一一,娘只愿你一生安乐,只愿你开心……”莫兰忧心忡忡的望着女儿。
燕云歌浅笑一声,似乎已经知晓她要说什么,她抬手为莫兰擦泪,眼里淡然,“我知道。”
她何止要开心,她还要飞扬跋扈,肆意妄为,无人能挡。
莫兰顿时心痛,女儿话里的讥讽索然,身为母亲的,如何不知。
“母亲,您先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燕云歌伺候着她躺下,为她拉好被子,放下帷幔,转身离开。
莫兰透过帷幔,看着她傲然孤单的背影,心里阵阵难过。
她是她的生母呀,连她都不能软化她冰冷的心,谁人又可以。
燕云歌神色淡淡的出来,对着房外守侯的张妈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华灯初上,入秋后天总是暗得特别快,来时还有点点余辉,如今都被黑暗所掩盖。地上的灯火似乎与天上的星辰在眼前重叠,斑斑驳驳地闪花了眼。
身旁而过的丫鬟,提着灯笼想为她引路的小厮,都仿佛只是一道背景。
燕云歌脚踩着青砖,一个人安静的走着,这是她的路,只她一个人头破血流都要前行的路。
莫兰不会懂,她只是用一个平凡母亲的心深深忧虑着。
而这份忧虑,是她的罪孽。
不知不觉到了地方,抬眼,看见的是少年脸上终于等到心上人的喜悦。
“你可回来了,这几天都去哪了?”秋玉恒又急又喜地跑上来。
燕云歌没想到他还在,她直直往前走,语气很平淡道:“你怎么来了。”
秋玉恒跟着她走,“我都来好几回了,每次你不是在休息就是说要看书不见我。”他跑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扶着她的手过门槛,“你小心走。”
两人同时抬起脚,一起迈过了坎,秋玉恒想到以后一生都要与这个女人互相扶持,不禁红了脸。燕云歌进了房就将自己窝进了软榻,脸上满是应付三天考试后的疲惫。
两人自春猎过后就没见过,今日瞧见秋玉恒,燕云歌忍不住想起燕行来。燕行从小勤恳自勉,活得如履薄冰,便是骄傲也是小心翼翼。
秋玉恒却不同,这少年无忧无虑,心直口快,也从不在乎自己声名狼藉,活得比燕行率性多了。可惜了他父母的殷殷之情,可惜了玉恒二字。
“你怎么了?很累的样子?”秋玉恒站在她旁边问。
“你别问,我也不会说,我累了,你自便吧。”燕云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支着脑袋,闭目就睡。
秋玉恒语结地站在那,她这是信任他?还是根本不在意他?她对别的男子也这样么,任他们在她房间里逗留,她不怕自己的名誉受损么?
再一想,秋玉恒嘴角渐渐的翘起,她连强了自己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出,她怎么会怕。他转身去床上抱了毯子,轻手轻脚地盖在她身上,低头好奇地拿起一旁矮凳上半卷的书,去了桌子那坐下。
秋玉恒一页页地翻着书,感受着书上残留的她的气息,想着这是她看过的书,他心里颇有微妙的感觉。
时间慢慢的流逝,少年半卷着书沉静的影子映在窗纸上,一本策论以前先生怎么逼他都看不下去,如今他竟然一页不落地翻完,而且哪里有枯燥,分明有趣的很。
如果他的先生是她,那状元头衔怎么也落不到燕行头上了!
秋玉恒轻轻的笑。
每页书尾她做的那些批注,那小巧秀气的字体,让他爱不释手。越是接触她,越是好奇她,燕一一到底是名怎样的女子?
秋玉恒侧过头看她,一缕碎发从她的额前垂下,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人无比的柔和,他仿佛着了魔般,不受控制地朝她走过去,痴痴地望着眼前这张平静沉睡的脸庞。
见她身上的毯子滑落,秋玉恒轻轻给她掖上,燕云歌睁开朦胧的睡眼,“你怎么还在?”
那散发出的慵懒风情,让秋玉恒脑子一热,俯下身就将嘴贴了过去。燕云歌没有准备,被吻个正着。
秋玉恒的吻技比燕行还生疏,磕磕巴巴地一顿乱啃,他似乎自己也发觉了,满面羞红地起身就往外退,“不早了,我改日来看你。”
燕云歌抹了下唇,表情萧索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