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望着邵大奶奶皮笑肉不笑地道:“您看这如何是好?我那妹夫尸骨未寒,我四妹就被人如此欺辱。府上既然容不下我四妹,我还是写封信给我爹爹,请他老人家做主吧。”
邵大奶奶如今可算是怕死这些当官的了,留着明姿虽然是吃闲饭碍眼睛,但若是蔡家让他们还明姿的嫁妆却是拿不出来的,忙道:“不用惊动亲家,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老五家的拖着病还出去守灵。我这就叫人去把她抬进来。”见邵二奶奶还在嚎,怒吼了一声:“滚出去嚎!”
此时仆妇将明姿扶进来,众人才看见明姿雪白的脸上一大个巴掌印,原来人竟是被邵二少奶奶给搧晕的。
当着娘家人就敢打人,这未免也太不把蔡家放在眼里了。三姨娘不由沉了脸:“我们四姑奶奶的房间在哪里?还要烦劳大奶奶请个大夫来。”
明姿分到的房间是一间窗户小小,常年见不到太阳的小耳房,家私把里面挤得水泄不通,多两个人转身都难。三姨娘打量一番,果见小摆设等物基本不见,四处光秃秃的,只余几个粗糙的茶碗与一只茶壶,揭开来看,里面只有半壶散发着异味、混浊的冷茶。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他们邵家就是这样子,也不存在亏待谁或是没亏待谁。邵大奶奶见三姨娘打量房里的摆设,便理直气壮地道:“五媳妇的身子不好,常年服药,每个月给她看病买药就要花许多银子。说句不怕羞的话,如今我们家是供不起她吃药了,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吃苦受罪,少不得要想些法子换钱买药。不管怎么说,这人总比物件值钱是不是?”言下之意是明姿的钱都被她自己吃药用光了,邵家人没得半文用。
明姿的事情,说来三姨娘与明菲皆真做不得主,她嫁入邵家,就是邵家的人。今日撞见了这种情形,若是不闻不问,说不过去,蔡家也没面子,可要管到底,却是没那么容易。三姨娘还没与明菲商量好,便顺着邵大奶奶的意思,由着她自说自话。
邵大奶奶见三姨娘与明菲都没有就刚才的事情深入谈下去,便有些明白过来。明姿在家大抵是得罪的人太多,这两位刚才是被逼着不得不替她出头,其实真实心思是,只要自家人做得不要太过,她们是不会真的追究到底的。想了片刻,便暗里拿定了主意,只要今后不许明姿出门,不叫蔡家拿住把柄,就当养个丫头罢了,省得要还嫁妆,于是殷勤招待三姨娘与明菲,又叫邵二少奶奶进来赔礼道歉。
邵二少奶奶本不想从,到底惹不起婆婆,只好恨恨不已地进来赔了礼,连着明菲给的那一巴掌的仇一并算在了明姿身上,只等着邵五的丧事办完,再另外寻了机会向明姿讨回来,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见明姿醒了,邵大奶奶留三姨娘与明菲在屋里,自己领了其他人出去。三姨娘见没了外人,沉着脸对明姿道:“四姑奶奶,你若是还记着蔡家是你的娘家,你还有其他几个姐妹,想要大家记得你的好,心疼你,你就多少为他们想想。若是真的要这样闹腾,到时候也别怨别人。”
先前的情形她也看在眼里,明姿的脾性也是清楚的,自不会认为明姿真的清白无辜。她从来都是老实性子,一心与人为善,难得今日说了这么重的话,虽是真的动了怒,也有几分可怜明姿的意思在里面。
明姿却不领情,淡淡地道:“姨娘说这个话我听不懂。我怎么不为他们着想了?我怎么闹腾了?倒是家里看着我被人如此欺辱,却不曾管过半分。这会儿觉得蔡家没面子了,却又来怨我,有这个道理么?”
三姨娘沉声道:“四姑奶奶,我晓得你瞧不起我是姨娘,听不进我的话,但我好歹比你年长,我有眼睛,会自己看。今日的事情,我自会写信告诉老爷,但在老爷的主意下来之前,你始终是人家的人,该怎么做,你自己小心打算,不要一时冲动犯下一辈子都后悔的事。我人微言轻,有心无力,做不得主,只怕是没法子管你太多的。”言下之意就是明姿若是想等到蔡国栋替她出头,就老实自觉点。
明姿面无表情地道:“我总归是什么都没有了的,我若是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三姨娘道:“四姑奶奶,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真生气起来,不认姑奶奶也不是不可能。”
明菲冷笑:“你若是想死,没人拦你,且看是不是真的能动我们分毫?”
明姿恼怒地闭上眼睛,再不肯回头。
明菲朝金簪使了个眼色,金簪满脸是笑地拉了笛儿的手走了出去,片刻后进来朝明菲点点头。见事情办妥,明菲与三姨娘辞过邵大奶奶,出了门。
三姨娘叹道:“三姑奶奶,今日这事儿,事关我们蔡家的名声,我少不得要将这事写信告诉老爷和夫人。不管四姑奶奶有理没理,总不能叫她一个人败坏了你们这么多姐妹的名声。”她心中讨厌明姿不安分,有心不管,却又担心明姿闹出更大的事来,影响了明雅等人,得不偿失。
明菲笑道:“姨娘看怎么办合适就怎么办吧。”
三姨娘道:“若是叫她在邵家继续呆下去,邵家容不下她,她又是个不安分的,迟早都要闹出事体来。老爷多半都是要将她接回家去的。”心中决定,要毫不隐瞒地将这些事情全说给蔡国栋听。蔡国栋的脾气她知道,爱护短,但却不能容许因为某个人的私利而坏了一大家人的大事,就算明姿被接回去,这辈子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最有可能的就是被关在庄子里陪着二姨娘悄无声息地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