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先生听出来,也笑起来,“我说错话,自罚一杯。”举杯把茶饮尽,褚韶华给他续满,虽鄙视其发的好梦,也不能把关系弄僵,只是抿嘴一笑。
蒋先生是一位既有着男人的无耻,也有自己独特魅力的人。褚韶华勤学不绌,对事对人向来有自己的看法,她可以与蒋先生从王阳明谈到曾国藩,从曾国藩说到李鸿章、伊滕博文,再到德国的俾斯麦,然后又说回到彻底溃败的北洋系。
这让蒋先生明白,能当他面讽刺“一夫一妻乃凤毛麟角”理论的闻夫人,的确有她的底气所在。
其实男人比任何人都明白,想要一个优秀的女性做妻子,远比对一个依附自己生活的女人,付出的要多的多。
因为,雄性更懂得以力量为尊的道理。
蒋先生这件事并不容易,依宋小姐的聪明,不会担当破坏人家庭的恶名。宋小姐根本没有应答蒋先生的追求,孔夫人带着家里几个孩子回上海居住。孔夫人这样精明强势的性情,对孩子极为疼爱,几乎是百依百顺了。孔夫人对此事的态度则有些模棱两可,含糊不清。
褚韶华更能揣度孔夫人的心思,这位夫人定然心动,只是,宋家不急,还不到时候,也不到火侯。宋家需要把这件事做的更漂亮,拿到更多的利益!
褚韶华能感觉到这种微妙的忖度与权衡,只管静观事态发展。
胡先生受蒋先生之邀来到上海,闻知秋与胡先生是旧交,此时见面,更添几分感慨。胡先生听说闻知秋今年得次子之事,还特意送了贺礼。闻知秋设家宴,请胡先生到家吃饭,席间,胡先生说,“知秋,你一直是无党派人士,以前我劝你与我去广州,你拒绝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加入我们党派了?”
褚韶华眼中几乎是闪过一道凛冽寒意,她当即截断胡先生的话,“蒋先生也提过此事,说要介绍知秋入加入赏派。”
闻知秋反应极快,一笑默认。
胡先生把最后那句“要不要我介绍你加入党派”的话咽了回去,笑了笑,“由蒋兄引荐,倒比我更合适。”
“看您说的,都是一样的。知秋常与我提及当年与您在北京相识,多得您指点。他父亲早逝,您便如父兄一般。这么一桩小事,无甚要紧。难得今日在上海相逢,孙先生英灵未远,若知北伐之胜,就当欣慰于九泉之下。来,咱们干一杯。”
大家共饮一杯,幸而有闻春华向无心机,说了句,“嫂子,那天蒋先生请你吃饭,你们吃的什么呀?”她早想打听,这几天婆婆身体不好,她回婆家侍疾去了,回娘家才听闻此事,羡慕的不轻。
褚韶华想,心眼儿少也有心眼儿少的好处,真神来一笔。果然,胡先生脸上的不自在尽消,他原以为是闻氏搪塞于他,不想确有其事。想想蒋之为人,一向尽会拉拢人的。
褚韶华笑,“这节令,最宜螃蟹,吃的螃蟹。”
“螃蟹好不好吃?”
“傻话,螃蟹还能有两个味儿不成。”褚韶华格外喜欢今晚的小姑子。
相对于蒋先生,自然是胡先生更有交情,但是,胡先生虽是国民政府元老,但他连汪先生都争不过,如今受蒋先生之邀来上海,资历虽老,既无汪先生的主席名誉,也无蒋先生手中军权在握。闻知秋便是加入党派,也不能是在胡先生的介绍下。
这与交情无关,这关乎的是闻知秋将来是否能更进一步的政治前途!
当晚,两人准备休息时,闻知秋主动提及今晚之事。
“胡先生是前清举人,有些书生气是难免。”
褚韶华一笑,“可不就是书生气么。”胡先生这样的国民政府元老,先时与汪先生争主席之位,虽则败北,可这难道不是同样说明,他也有威胁到蒋先生的威望么?如今上海在蒋先生掌中,他受邀而来,便提及介绍一市之长加入党派的话。
闻知秋这上海市长的位子,虽侥幸可继续担当,如今还不知有多少国民政府的人眼红,怎能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若是由胡先生做介绍人加入党派,以蒋先生之多疑,闻知秋怕要立刻下台。那么,除非以后胡先生当政,不然,闻知秋还有什么政治前途可言。可如果胡先生真的有竞争党派领袖的实力,当初就不会令主席之位落入汪先生之手。
褚韶华最不看好胡先生的一点还在于,胡先生是与孙先生同一辈的革命人物,而这一辈的革命人物,在者寥寥。胡先生如今看着身体不错,却也已鬓发灰白、即将老去,这样的胡先生,还能在权利场中屹立多久,都要看他的寿数如何。
别说身体不重要,身体最重要。
闻知秋对胡先生依旧亲近尊敬,但加入党派的事,他私下请蒋先生为介绍人,蒋先生也很痛快的答应。闻知秋与胡先生的旧交不算机密,蒋先生请胡先生来上海,自是有修好联手之意,但是,闻知秋上海市长的身份太过敏感,闻知秋此人很有眼力,夫妇二人都非常能干,蒋先生一直令闻知秋继续担任上海市长,就是对他有些看好,如今这样,再好不过。
不知是世道维艰,还是命运多舛,闻知秋刚加入党派未久,蒋胡二人双双下野。
褚韶华心说,这要是心脏不好的,真能整出心脏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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