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2 / 2)

陶瞻望着那两个登堂入室的不速之客, 背后莫名便一凉,他古怪地看了眼不请自来的王悦,顿觉没好事!王悦哪一回找他是好事?

“你来做什么?”陶瞻略显警惕地盯着王悦。

王悦摇头,“没什么事!我这趟来, 主要是来看看你,叙旧,喝茶,咱们聊聊!”他在案边坐下了,正好坐在了陶瞻身旁, 他回过头朝郗璿招了下手。

郗璿比王悦还不客气,掀开衣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陶瞻与那小侍女的对面,抬手拍了下案,扬眉对着侍从说,“上酒,听说你们家有凉州酿?先上个两坛子。”

陶瞻摸着小侍女胸脯的手都僵硬了,愣是没反应过来,看了郗璿大半天,“敢问这位是?”

“京口人,新郗,名璿,字子房,幸会。”她扭头对着那侍从道:“那什么,凉州酿最好烫一下,火候别太大,你顺便捎个两盘肉上来。”

那侍从分明也愣住了,一旁的王悦抬头温和对他笑道:“再给我来杯水,我自己带了茶叶,多谢。”

陶瞻在一旁目瞪口呆,他看着这两个闯入他的房间坐在他对面张口要茶要酒的一男一女,下意识替怀中的那小侍女把领口拎了拎,那小侍女捂着胸口紧紧靠在他怀中瑟瑟发抖,陶瞻搂紧了她,打量了王悦半天,终于问了一句,“王长豫,你没病吧?”

这是老子的家!你喝的是老子的茶!你屁股底下是老子刚买的湘妃竹凉席甸子!带茶叶!你是瞧不起老子家里的茶?!王长豫你是瞧不起老子?!

陶瞻猛地发现自己跑偏了,忙抽回思绪抬头看着王悦,“不是,王长豫你到底来我家干嘛?”

王悦缓缓放下了杯子,低低吐了口气,他忽然温和地笑了下,“没什么大事儿,想同你借些东西。”

陶瞻利索地摇头,“不借。”他抬手,“滚!”

一口回绝。

王悦顿了片刻,装什么都没听见,若无其事地看向那一旁的侍从,“去,再拿两坛子凉州的酒,我请你家二公子喝一杯。”

那侍从还真吓得去拿酒了。陶瞻的脸都绿了。

酒上来的那一瞬间,郗璿忽然起身,陶瞻冷不丁吓了一跳,抬头看着那抡起酒坛子的郗璿,却见那女子一把扯下酒揭子,“来!我倒酒。”

她抬手一泼,三只空碗溅满了酒水,那动作行云流水,一看便是练家子。

陶瞻和抱着那小歌姬坐在一旁,一时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郗璿抬手便拎起只碗,仰头一饮而尽,她笑道:“陶家二公子是吧?听说你父亲也是个将军?幸会啊!有心结交个朋友,赏个脸?”她端起那碗凑到了陶瞻面前。

陶瞻扭头缓缓看向王悦,王悦端起剩下那只碗,遥敬了他一杯,轻笑道:“人一女儿家请你喝酒,你赏个脸?”

陶瞻有种大晚上活见鬼了的感觉。他感觉这两人是上他家跳大神来了。

他看了两人一会儿,冷静了片刻脑子终于能转了,终于他慢慢端起酒杯喝了口,他望向郗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姓郗?京口郗鉴是你什么人?”

“我父亲。”郗璿给自己倒了杯酒,笑道:“这不是他让我来建康同王悦成亲嘛!”

陶瞻正喝着酒,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王悦,“什么?”

郗璿朝王悦使了个眼色,王悦顿了片刻,若无其事地对陶瞻笑道:“见笑。”

陶瞻此刻觉得他真的大晚上见鬼了!这一对大晚上不在家你侬我侬,跑他家装什么大爷?他看向王悦,皱眉半晌,警惕地问道:“你要借什么?”一点点被往着贼船上牵的陶瞻搂着那惊惶的小侍女,望着眼前这古怪的两人,那真是一头雾水。

王悦从席位上起身,一只手端平酒碗对着陶瞻。

他朗声道:“陶道真,这杯酒我干了,你我前尘旧怨一笔勾销,江东风雨欲来,陶瞻,如今有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要不要?”

王悦抬手端起酒盏,往前与陶瞻的酒碗狠狠一撞,荡出烈酒半碗,这一撞,撞出了江东数十年的狼烟滚滚。

夜半时分。

喝吐了的王悦立在街头趴着陶家大门口的石狮子低头吐着酸水,他脚下不远处,郗璿跪在地上吐得比他还厉害,再远一些,便是已经吐得在台阶上睡过去了的陶家二公子。大半夜的,三人喝酒喝上头了,喝到一半也不知是谁提议说是要上街,三人皆是浪起来不要命的人,说干就干,结果三人往街上一扎,倒头就吐,连马都上不去。

郗璿今日算是知道了,这建康城的纨绔,不过如此?喝酒还喝不过她个女的!

郗璿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伸脚踢了下睡得跟死了一样的陶瞻,翻了个白眼,她回头朝王悦走过去,她趴在那石狮子上,低头喘着粗气问王悦道:“他成吗?”

“成!”王悦低头擦了把嘴角的污渍,仰头缓了缓喉咙里的恶心,“陶瞻人够聪明,够狠,狼顾之相,人不是什么东西,但位置又摆得很正,与我是一路人。今日这便是已经成了!”

“他是你朋友?”

“勉强吧,他非得觉得我欺负了他妹妹,怎么说呢?咬着我不放十来年,疯狗似的。”王悦扭头看了眼呼呼大睡的陶瞻,忽而又笑道:“算吧,从今日起,他不疯不傻,我便勉强当他是我朋友。”

“那就成。”郗璿慢慢往下坐,“晕死我了。”她慢慢抬手抚着额头,眼皮不住耷拉。

王悦低头看了会儿郗璿,“大小姐?”

“嗯。”郗璿的声音一点点轻下去。

王悦蹲在了郗璿面前,拉长了声音道:“以后的事多谢你了。”

郗璿没回应,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来,竟是坐着直接睡过去了。王悦看着她那副样子,眼神渐渐柔和起来,他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披在了她身上。郗璿微微侧过身子,趴在了台阶上窝着睡过去了,酒气烧红了脸颊。

王悦看了会儿,眼前发黑,他扶着自己慢慢在她身边坐下了。

陶家的仆人已经自觉将拼酒拼昏过去的自家二公子抬进门,正要问王悦的时候,王悦摆了下手,“不用了,我和她在这儿等王家人。”

那仆人点点头,不敢多话,他命人进去拿件厚实披风出来。

披风尚未拿出来,脚步声便在长街响起来,由远及近。

王悦扶着额低着头,昏昏欲睡,他勉强打起精神抬手招了下,开口道:“王有容,这儿呢!不行我头晕我站不起来了,你扶……”他抬头,话头猛地戛然而止。

谢景站在他跟前,垂眸静静望着他。

王悦醉意忽然便去了七八分,长街萧索,谢景站在他面前,他一只手便能抓着够着的距离,王悦看怔了。酒气烧起来,胸口一阵灼热,他的手忽然就不可自抑地轻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