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皮贵听见燕娜在电话里狠狠地说:“我杀了他!”
皮贵大惊,他从没听见过燕娜用这种语气说话。燕娜接着问他安柏的女友是不是一个跳芭蕾舞的女孩,显然,燕娜此前已有所察觉。通话结束时,燕娜又恳求皮贵,不要将她和安柏的事告诉小雪。她说,你们都是同学,我不想让这事传开。皮贵同意保密,因为这事与小雪实在无关,传播女人的私事不是男人该做的事。
下午四点多钟,皮贵带着小雪到了燕娜家。小雪之所以急于见燕娜,是因为安柏到她家后,大院里又起了变化。估计安柏进大门时出示了记者证之类的东西,大院里的人对她爸的事又有了余波未了的感觉。最明显的现象是,小雪走在大院里时,一些已经开始和她打招呼的人又开始回避她了。昨天傍晚在大院门口遇见楼上的丁阿姨,她看见小雪也立即转身去和门卫说话,以避免和小雪面对面的尴尬。走进院来,在小道上唯一招呼她的人仍是那个笑嘻嘻的孙伯伯,他每次都说同一句话:“哦,小雪,长这样高了。你爸爸最近很忙吧……”
这种情景让小雪担心,如果安柏他们的摄像机哪一天进入这个大院,她接下来该怎么做人呢?爸爸已走了,案子也结了,要拍片子可以,但有必要非到家里来吗?燕娜是摄制组的人,她想找她咨询咨询,拍摄计划里是不是真有她家的镜头。因为安柏说得很肯定,家里的场景一定要拍。
小雪和燕娜短暂寒暄后,很快谈到了正题。燕娜说:“其实,拍摄计划到现在都还没定,有几个脚本,上级部门正在审。”
皮贵忍不住在一旁插话道:“那安柏为什么说一定会拍小雪家里。我觉得他是在公报私仇,他在中学时追过小雪没成,这小子便怀恨在心。”
燕娜说:“你们同学间的事,我不了解。不过安柏在摄制组里只是个实习生,他说的话不算数。”
小雪松了一口气,便说:“燕娜姐,我爸的事,报道、拍电视我都没意见。只是我与我爸的事没有任何牵连,我想清静清静,你们能理解我吗?”
小雪说完这话,低下头,无声地流下了眼泪。燕娜的眼眶也红了,她将手伸过去,搭在小雪的手背上说:“我理解你。”
这一声安慰,让小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感到燕娜的手是那样温暖,她的手指头正抚着她的手背,这让她哭得像一个孩子。这是一种半是伤心半是慰藉的哭,这之前,在看见舅舅从殡仪馆带回的菊花,以及挽联上的“小雪节哀”四个字时,她也这样哭过,尽管当时并不知道给她送花的人是谁。
眼泪是情绪的出口,哭过后的小雪变得很安静。她开始参观起这座房子来,并提议上楼去看看,燕娜略为犹豫了一下,便陪着小雪上楼去了。皮贵坐在客厅里,心里也很舒服,感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小雪和燕娜从楼上下来后,燕娜留小雪在这里吃晚饭,小雪欣然答应,并对燕娜说我陪你做饭吧,我还会做两个菜呢。
小雪和燕娜进了厨房,小雪一边做事,一边问道:“你孩子多大了?”
燕娜说:“三岁多了。”
“他叫什么?”
“叫豆豆,这孩子挺聪明的,就是说话有点口吃,幼儿园老师正在有意地让他做一些训练。”
小雪关住了正在洗菜的水龙头,转脸对燕娜说道:“你说孩子口吃呀,这可能是由他成长过程中的一些心理因素造成的,我知道有一本矫正孩子口吃的书,过几天我买来送给你。这问题不大,你知道吗?国外有一个著名的演讲家,以前也曾经是一个口吃的人。”
燕娜感激地望了小雪一眼说:“谢谢你。”
这次交往,燕娜这个绯闻女主播留给小雪的印象是,善良并很有人情味。她几次想问问燕娜,那个国外富商对这个儿子怎么看待,但话到嘴边终于没问出口,毕竟,初次见面便提到个人隐私并不合适。
小雪和皮贵走出燕娜家时天已黑了,月下花园高尚住宅区内异常安静,草丛中亮着幽幽的地灯。皮贵觉得,在这些影影绰绰的别墅里,必定藏着一段段复杂的故事。
他们出了大门,跨过街去,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不一会儿,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缓缓驶来。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车窗摇下后,一个女人探出头来叫了声“小雪”。小雪转身看去,叫她的人是鄢脂。这时,鄢脂已下车走了过来,她说:“遇见你真巧。怎么,去哪里呀?”小雪有些莫名的慌乱:“哦,我和朋友办点事,你,也出来办事?”鄢脂用手指了指对面月下花园的大门说:“我来接老公呀。没办法,他去哪里我都得接送。”
正说着,一辆轮椅已从对面大门口飞奔而出,转眼之间就滚过街来了。鄢脂立即迎上去说道:“怎么不叫你朋友送你出来呀?”轮椅上的李柱呵呵一笑说:“我才不让人送呢,我对他们说,你们送我,没我跑得快。”
李柱说完这话,转头看见了小雪和皮贵。他和小雪打了一声招呼后,眼睛却盯着皮贵,略带惊讶地说:“这不是殡仪馆的皮师傅吗?你好!”李柱一边说,一边向皮贵伸出手去。皮贵有些迷糊地和他握了握手说:“你……”李柱说:“你不记得我,该记得这轮椅吧。去年我老母亲去世,临终前没见到我哥,所以死不瞑目。我经人介绍找到你,是你替我老母亲做的整容呀。”
“哦哦,是的是的。”皮贵应和道。他依稀记起,去年是有个死者家属坐着轮椅来找他,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