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当真不比常人,长相其实也就是寻常,但是一眼看过来,心里就怕的很……”
“小姐你瞧,这一套笔墨纸砚成不成?”
“那就是龙气吧?肯定摄人的很……”
成婚之后的三个月里,为了避嫌,他除非必要,都特意不在家里久居,与明面夫人接触的自然不多,偶有见面,也是几句话功夫,便会提起和离这事来,往往都是不欢而散。
倒是自打受伤,日日待在抱节居里,再加上他这一副天生强于旁人的目力耳力,齐茂行却反而渐渐发觉了苏磬音许多以往不曾留意的细节——
比如眼下这样的,和两个丫鬟的闲话时,声音既欢快又闲适,每一句都带着愉悦的意思,不同于在外头蓄意装出来的贤惠温婉,更没有私下里对他的诸多防范,冷嘲热讽。
零散听了几句,虽只是些没什么要紧事的琐碎闲话,但齐茂行却是连自个都没有发觉的,嘴角微微的弯起了一丝弧度,一时间,连方才在花厅里生出的难过低沉,都渐渐消了下去。
轮椅的声音还算是比较明显的,等到齐茂行推着椅轮行到屋前时,苏磬音几个便也听到了声响,屋内停下了方才的闲话,丫鬟石青便迎了出来,一点不小意的朝他硬邦邦行了一礼:“这是西边儿,二少爷可是走错门了?”
齐茂行干脆道:“我寻你们姑娘有事商量。”
虽然待他这个明面姑爷的态度不甚恭敬,但石青闻言却还是蹲下去将门帘卷起一半,利索的抬在头顶,方便他能不转方向,径直推了轮椅进去。
齐茂行并不在意她刚才的失礼,客客气气的道了一声谢,伸手推了椅轮进内。
倒是一向暴脾气的石青,得了这一声谢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难得的去外头打水拧了湿帕子,自个不进去,找月白替她递上。
齐茂行讲究,推了轮椅回来,的确是要先净净手的。
苏磬音放下手里的零碎物件,见他果然一副有事要说的模样,便示意月白也先出去,开口道:“怎么了?”
齐茂行换了两回帕子,一根根的擦着手指,净手的功夫,便也将宫里要给他补偿恩赏的意思与她说了个清楚。
苏磬音一点没觉着这事和自己有关系,听罢之后,还在毫不在意的点点头:“然后呢?”
齐茂行这才认真道:“我若为你请个诰命,你可愿意?”
“诰命?”不妨竟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苏磬音满面惊诧,一时间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请诰命?齐茂行为她?
齐茂行平静点头,仔细说了他方才想起的打算:“我日后还不知如何,若是能给你请个诰命,你只靠着诰命,也总能安身立命。”
“只是一桩,你这诰命是因我而来,日后和离守寡倒都无事,只是若要再嫁,诰命丢了不说,只怕也要落人口舌。”
齐茂行将利弊都与她说了个清楚,方才在太子跟前,之所以没有直接开口,也就是因为顾忌着这个。
苏磬音站起身,顺着他这话琢磨了一阵,越是琢磨,心下就也越是心动。
有诰命在身,不单单是有品阶俸禄,更要紧的是有了皇家认证的身份,便是品级不够年节时进宫请安,那也是有资格给宫中皇后上折子的!
往后不管是守寡还是和离,回娘家,可以挺直腰板,不会丢了家里颜面,便是自立门户,有诰命品阶在,没身份的欺辱不了她,有身份的也会顾忌这一层名声。
至于再嫁?
那就更不算个事!什么是夫为妻纲,君王是臣子的主子,丈夫就是妻子的主子。
她既然都能守寡或者和离了,又有了傍身的身份与银钱,不愁度日,何苦来要为自个找个夫主压在自个头上!
便是再退一万步说,别说她再婚的概率实在是小的几乎没有,就算她日后当真决意再嫁,连这样不平等的夫妻关系都能忍了,还在乎什么诰命名声?又不是舍不得!
当然,要真是这样,那她是得被劳什子“爱情”给迷晕成什么样啊……最好还是别了。
一念及此,苏磬音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连连摇头:“我原本也没想过再嫁!”
说罢之后,她又有些犹豫问道:“只是……你将这恩典给了我?”
她是实在没想到,齐茂行这个明面夫君,会为了她做到这一步。
“我不是说了,不论我死不死,都必会将你安置妥当。”
齐茂行第一次在她面前扬着嘴角,气定神闲:“我这人说话,从来都是言出必践的。”
虽说被三媒六聘嫁进侯府,却在新婚之夜遇上了齐茂行这么一个张口就要和离的夫君,这事放在谁身上都是个晴天霹雳,但是若是能换来诰封,凭良心讲,她觉着是赚了的。
尤其这一份“赔偿,”齐茂行原本是可以不给的,甚至就算他就是不要脸,一面纳着真爱表妹,一面待她弃若敝履、诸多折辱,苏磬音除了恶心,也只能暂且忍耐,再寻旁的方法。
苏磬音不会因为齐茂行没有下流至极便因而感激他,但他能担当起夫君的责任,给她这一份超出预期的“安置,”她却承他这一份用心。
苏磬音转身行到了齐茂行面前,认认真真的对着他屈膝福了一礼,第一次用不一样的目光看向了他:“刚才那话是我的错,不该置疑你。”
说罢,她也认真道:“若是你当真为我请来诰封,你我之间,便再无相欠,从前我待二少爷的冷言冷语,事后我再设宴与你道歉致谢。”
看着明面夫人杏眸里的熠熠善意,再听着这一舒心的番话,齐茂行只觉着成婚三四月来,这才能第一次在他扬眉吐气的抬了头。
“不必不必,从前原本就是我有错在先,哪里能再与你计较这些小事!”
齐茂行面上带笑的摆摆手,这才有心思闲话:“你这是在作甚么?翻找什么东西?”
他打刚才进门时就想问了,这地上放了两只黄花梨的顶柜箱,瞧着像是苏磬音过门时带来的陪嫁,箱口敞开着,从木案到木榻,翻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零碎杂物,从笔墨纸砚,到玉石佩饰之类的摆件。
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乱七八糟,看着就叫他难受。
“哦,就要收拾呢。”
苏磬音低头,嫣然一笑:“这不是下月就是白家小弟的生辰吗?我正看着给他送什么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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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茂行:!!!你还说你不想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