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凡人中,他显的特别。
于修士中,他同样是非同一般的。
这样市侩于人情世故的修士,太特别了。人情世故倒还好说,关键,穆流年发现知趣身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凝聚力,他与谁都能说上话,许多事,都是在他的斡旋下做成的。
更重要的是,知趣不是南玄洲的人,他的利益,并不在南玄洲,这就让知趣在很大程度上具备了中立的立场。而且,这人,还有一幅极为柔软的心肠。
穆流年希望能通过知趣与南玄洲的修士达成一种比较融洽的关系。
邵千凌、文斐然等人,未尝不是打着如此主意。
依知趣的聪明,许多事,不必说出口,他已是闻弦歌知雅意。
药神谷的事,知趣直接找了文斐然与凌雁书商量,外加经天雷加身后苏醒的奸细天机道人。其实要说天机道人是奸细,这种话并不算太准确。知趣会怀疑天机道人,实际上从天机道人出现太过凑巧他就怀疑了。天机道人也的确是受了夏春秋的威胁,不过,夏春秋给天机道人的命令比较奇怪,夏春秋只是要求天机道人依知趣的命令行动,其余并没有要天机道人做什么。
在薛家横扫四大派一世家的过程中,实际上,天机谷是最早的受害者。天机谷的人特长是算天机,战斗力就完全渣渣了。薛家人一来,天机道人立刻率徒子徒孙无条件投降,后来,夏春秋把他的徒子徒孙当人质,医好天机道人的伤,叫天机道人去林央那里做事。
先时文斐然都与知趣说了,天机道人挨雷霹,伤重之下都没能算一算下任帝王到底是谁,故此天机谷才没参与到这三足争霸中来。
结果,天阙关大危时,天机道人篷头垢面身体倍棒完好无损的出现了。
其实,天机道人惹人怀疑的地方太多。首选,夏春秋医好天机道人的伤,让天机道人来他们这里泄天机就非常有鬼。药神谷都医不好的伤,以至于天机道人未能卜算出帝王命定之人。结果,这才几日,天阙关时,逃荒一样前来投靠的天机道人除了灵气匮乏,竟然伤势全消,卜算天机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知趣生就一幅疑神疑鬼的心肠,不怀疑他才有鬼。
在幻春图时,天机道人两遭雷霹,可是吃了大大的苦头,这其中多半是知趣的功劳。若不是参胖胖给他喝了一大碗洗脸水,天机道人还醒不过来呢。
参胖胖非常好心,在天机道人的央求下,每天都把自己的洗脸水送给他。后来,瞧天机道人的模样,知趣还送了他一小瓶参老头儿的洗澡水。
说洗澡水也不为过,当初牛头猪的确是要把参老头儿给煮了汤的。
天机道人一醒,便一五一十的把他跟夏春秋的事交待了,天机道人苦逼的表示,他也是没办法,徒子徒孙都被抓了,夏春秋叫他做事。而且,是叫他听知趣的话做事,天机道人瞅着知趣道,“开始,我还以为知趣你是夏春秋的奸细呢。”
知趣道,“你就这嘴,怪不得挨雷霹呢。”
天机道人心情其实不错,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呢,结果,天雷又没霹死他。而且,薛家之前扫荡四门派一世家,除了天机谷,余者莫不拼死反抗。结果,只有天机谷,因有天机道人这等没骨气又会审时度势的掌门存在,保存了最大的元气。
而且,天机谷的人是这样子的。俘虏的修士,薛家都安排他们住在一处。天机谷的人因为没啥骨气,早早投降,叫干啥干啥,薛家人也没太为难他们。但,其他门派家族的人就不好说了。
在被俘虏期间,天机谷的人其实充当了很好的纽带的作用,往往他们负责调节薛家人与其他门派俘虏之间的关系。有受伤的同道中人,好说歹说甭管怎么没脸没皮的弄些伤药来,其实也惠顾了其他门派的同道中人。
邵千凌、文斐然、凌雁书等,自朱雀地宫一回来就去薛家救人,救回最多的就是天机谷的弟子了。
天机道人养着伤,见自家的徒子徒孙都回来了,感动的热泪迎眶,当然,他也为自己没骨气啥的表示了忏悔。
如今,药神谷之事,天机道人主动帮忙。
天机道人道,“药神谷的具体位置,卦象显示不清楚。不过,药神谷大概的地方,我以前算过。”天机道人拿出一张地图,将手一指,道,“斐然,你跟药神谷的人熟,你亲自去,把事情说明白。药神谷向来以入世救人为己任,不过,他们力量单薄,总不如借助朝廷之力,把瘟疫遏止住才好。”
穆流年写了张手札递给文斐然道,“文先生一道拿着去,兴许有用。”
穆流年从来不会推却自己的责任,文斐然郑重接过,道,“不能参加陛下的登基大典了。”
穆流年飒爽一笑,“我一直在。不论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是天下之主。”
文斐然行一礼,“陛下,我立刻出发。”
穆流年颌首。
穆流年有着冷静非常的大脑,药神谷的事既然有所安排,她便将心思放于登基大典上。
穆流年的登基大典非常简单,按穆流年的话说,国难当头,灾荒不断,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搞登基大典。不过,说说回来,穆流年的登基算是大多数人的众望所归了,她手段虽然辣,但,朝廷官员也得承认,穆流年的归来比沐猴而冠的林大人要能安定人心。
最基本的感情,大家觉着跟在穆流年身后,能看得到希望。
长久的战争,不仅仅是国家疲弊,就是官员,也累了。
穆流年的登基,是绝大多数人愿意看到的事。
南玄洲之内,已经没有人敢对着穆流年发难。但,这并不包括南玄洲之外的人。登基大典之后,百官行宴,包括各国使臣,皆在其位。
罗水仙对这种场合是没兴趣的,他现在的兴致在知趣的紫金鼎里,索性带着一大家子住进紫金鼎。参胖胖倒是很想凑个热闹啥的,他又不喜欢凡世的气味儿,于是,知趣将紫金鼎变小放于桌案之上,参胖胖就在紫金鼎里看热闹。
知趣却是穆流年的座上宾,只是,知趣为人谦逊,位居邵千凌与悲苦大师的下首。
穆流年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酒宴正当时,东青洲的修士忽然说话了,而且人家说的相当直接,很是不解的问,“陛下,我对陛下的功绩非常敬佩,只是有一事颇为不解。”
穆流年执酒盏的手一顿,道,“仙长有何不解,说出来,朕也听听。”
修士道,“我不解,因何陛下为女子之身,偏要做男子装扮呢。我还听说在外传陛下为男人,陛下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穆流年将手中的酒往案几上一撂,换了个悠然的姿势,望向那位年轻的修士,反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向朕发问呢?是你们东青洲皇帝使臣的身份,还是你自己门派的身份?”
那修士未料穆流年有此问,稍一思量,没立刻回答穆流年的问题。穆流年已觑了机会道,“东青洲皇帝的使臣不是你,所以,朕认为你们的皇帝没有赋予你这个权利。至于,你的门派,朕看你并非门派掌门,你此问,经过你们掌门同意了吗?朕看你们掌门给朕的信,你们掌门都要尊朕一声皇帝陛下。在朕面前,朕让他坐他才能坐!”
穆流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不过,她绝不丑,她生的眉目清朗,脸部线条微有棱角却绝不突兀,下巴一处小小的凹陷,让她看起来英气十足。何况,穆流年掌天下权,本就是个气势惊人的人物。此刻,她下颌微扬,淡淡道,“年轻人,你们修士,不懂政治,不懂国事。朕劝你,话前三思,莫要为他人枪,莫要为人嫁衣裳,更莫要为门派招祸惹非。”
话间,穆流年雍容起身,皇袍在她身上合体至极,衬着她英气十足、年华正盛的脸庞,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直视她的威仪。穆流年走下丹樨宝座,言词犀利而镇定,“你问朕是男是女,那朕就告诉你,不论朕是男是女,这万里江山,是朕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不是谁送给朕的!更不是朕继承于祖宗基业!”
“朕,今日能站在这里,靠的不是别人,而是朕自己!”
正午的阳光正照射进来,穆流年一身灿灿皇袍,有说不出的辉煌炮眼。南玄洲本就以凤为尊,此刻皇袍之上的精美的凤鸟似要破衣而飞。知趣不着痕迹的往紫金鼎上轻叩两下,林央就要飞出去给穆流年弄个凤凰加身的祥瑞出来。但,未待林央出手,绿兔子样的幻空兽先行动了。
以穆流年为中心,宫殿地上忽就生出百花之景,百花之中,一只高傲尊贵的凤鸟发出一声嘹亮悦耳的鸣叫,绕着大殿飞翔一圈后,没入穆流年的身体。
随着吉兆一现一灭,神明给了所有人以定心丸,山呼万岁之声穿过重重宫殿飞向九霄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