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胖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在对面的黑暗中发出了一阵“咯咯咯”的古怪笑声。那声音虽然轻微,却充满了奸邪的意味,听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心想不对啊,当时我们进入这攒棺之中时为了寻找出路,四个人已经仔仔细细地在房间中搜了一遍,四周除了棺材就是棺材,怎么会突然就冒出这么瘆人的笑声呢。这一直缠着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在四下寻找间,前方突然亮起了两只绿油油的眼珠子,似乎是两盏鬼火。往那两只绿眼珠定睛一看,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两团绿色鬼火似的眸子印在我的眼中,仿佛带着一种妖邪气息,能够影响到人的心志。我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到了站在我身后的小梅,听得她哎呦一声,我的脑海中却像是打了个闷雷,立刻醒悟了过来,暗骂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这个时候还在疑神疑鬼,差点又叫这该死的扁毛畜生给唬住了。
再抬眼一看,果然就见从天井下方的朱红棺材的后方黑暗处鬼鬼祟祟地露出了一张毛茸茸的奸猾脸孔。毛色发黄,四肢短小,额部有一小撮白毛,两只眼睛滴溜溜的有奸诈狡邪之色,一看,竟然是刚才那只被我们跟丢了的黄皮子。
此刻这畜生正趴在棺材板的后面,贼头贼脑地看着我们,一脸奸诈诡滑的表情,令人望之就觉得不舒服。
这东西似乎对朱红棺材上盘绕的花斑大蟒没有丝毫面对天敌时的惧怕,施施然蹲在旁边,探出大半个瘦骨嶙峋的身子,我甚至能够看到这畜生紧贴在两旁肋骨的皮毛。反倒是那条近十米长的花斑大蟒突然没有了之前冷血动物的残忍凶悍,似乎极为恐慌地盘成了一团,差点将整个身子都缩进朱红棺材内。它恐惧的对象,似乎就是这一只小小的黄皮子。
三胖子气得破口大骂:“他娘的又是这畜生?装神弄鬼的老子剥了你的皮。”说罢他拿了煤油灯,就要上前去。
小梅见状连忙拉住他说:“胖哥你可别瞎整了。那条大蛇还在那儿盘着咧。”
我也在一旁拦住三胖子说:“梅子说得对,你小子先别去,那黄皮子来得确实是有些奇怪。先等等,看看还有什么危险。再说你丫不是最怕蛇的吗,怎么现在又那么大的火气?”
三胖子也是气急,就嚷了起来:“嘿,我说林二八,你啥时候也变得这么拖拖拉拉的了。你要是怕了,就陪梅子在这里等,胖爷我单枪匹马独闯敌营。”
我说:“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死,你就这么冒冒然地过去了,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还不够给那大蛇一口吞的呢。你小子死了倒也不打紧,激起了这畜生的性子,咱们可都活不了了。”
三胖子倒也没什么害怕的,不过最终还是停了下来。这小子打小就胆大包天,小时候在军队大院里打架,就数这胖子下手最黑。为此他那个在15师当团长的老爹在没进牛棚前,可没少给他挨鞭子。
反倒是一旁的小梅被我这番话吓得不轻。女孩子本来对这些蛇啊虫啊之类的玩意有种天生的恐惧感,现在身处义庄面对着一条近十米长的巨蟒更是心惊肉跳,一下子就躲到了三胖子的身后边:“三胖哥,你可千万别去啊,也不看看这是啥子地方,想吓死人啊。”
我接着她说:“没事。梅子你放心,别看你胖子哥长得粗鲁,可最会怜香惜玉了。违反人民群众意愿的事情,他可不会轻易做的。三胖子你说对吧……”三胖子没有答话,只是咧着嘴干笑了几声。不过我估摸着这小子现在心里也有些犯憷,毕竟是面对一条接近十来米长的大蟒蛇,一般人可没胆量直接下黑手。现在顺坡下驴,这小子也落个硬充好汉。
就在我们心里都在犯嘀咕间,栓子从我们的身后伸出头来,惊呼一声:“哎呦我的妈呀,你们看那黄大仙在干什么。”听他这么一嚷,我和三胖子也是一惊,连忙朝朱红色棺材看去。
果然就看到那黄皮子探头探脑地从棺材板后面走了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只黄毛狐狸呢。只是黄鼠狼就是黄鼠狼,就算是骨骼奇异,但依然掩盖不住一脸的诡诈阴邪之色,看起来十分古怪。黄皮子将前腿搭在朱红色的棺材板上,后退一蹬,竟然就跃到了盘着身子的花斑大蟒的身上。
当黄皮子爬到蛇背上的一刹那,那条花斑大蟒长长的躯体一下子就瘫倒在棺材上,细细看来,大蛇浑身似乎都在发抖,这令我和三胖子对视一眼,都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
在黄皮子“咯咯”的两声阴笑之后,那条大蛇才蜷缩在棺材盖上勉强不再颤抖,只是一个劲地喘着粗气像是在乞求讨饶着什么。听得我们几个人都觉得胸口憋闷,似乎有一口气淤积在胸口处出不来,但是众人心惊于眼前诡异的景象,也不敢打草惊蛇,只得强自按下心中的恐慌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黄皮子依旧是一脸阴沉的吊诡笑容,它歪着脑袋盯着花斑大蟒看了一会,忽然“咯咯咯”地再次坏笑起来。但是那大蛇却是像受到了什么绝大的惊吓,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我们在一旁看得是惊心动魄,不知道那花斑大蟒为什么会被这么一只小小的黄皮子给吓成这个样子,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了一种大千世界光怪离奇的感觉来。这个时候三胖子站在原地,小声地对我说:“哎呀我说八爷,我记得黄皮子这东西最怕冷血动物的,怎么在这里完全相反,依我看这黄鼠狼确实是邪性得紧哪。”说完他用脚微微向左侧移动了半步,我知道他的意思,要我作好准备,以防可能出现的变故。
朱红棺材上盘成一团的花斑大蟒早就被吓得半死,瘫软在棺材板上,瞧都不瞧我们一眼,反倒是那只黄皮子不时转头对着我们阴阴地笑两声。
我哪敢分心和三胖子说话,只是密切注视着那黄皮子的动作,只要这畜生有什么不对劲,那我也只能够先发制人,掏出后背防身的匕首给它一下子了。
栓子在一旁说:“这黄大仙显神通了,它大概是……是想要帮我们把大蛇驱走吧……”这小子自幼在乡下长大,迷信思想极重,不过现在在这种时候,估计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说法有点不靠谱,所以也渐渐没了声音。
而就在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那条花斑大蟒像是实在受不了黄皮子的压迫,终于暴怒而起了。
一阵长长的嘶鸣声传来,这条庞然大物盘曲着身子,对着已经跳到棺材盖一角的黄皮子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嘶”之声,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致命的袭击。只是那嘶吼声中,怎么听都像是色厉内荏,声音中充斥着极端的恐惧之情。
“吱吱!”
花斑大蟒的挣扎显然让黄皮子有些不耐烦起来,当下浑身的黄毛根根炸开,爪子一挥,一对绿色的眼珠子闪烁出森森的凶光来,尖锐的声音就像是两块生铁不断地摩擦,异常地刺耳!黄皮子的声音中仿佛有某种妖异的力量,就在它这一声尖叫下,那花斑大蟒长长的身躯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黄褐色的蛇瞳中,竟然也似涌上了一抹恐惧绝望之色。
黄皮子再次露出一脸阴瘆瘆的诡异怪笑,那双惨绿色的眼珠子盯着大蛇的瞳孔看了好一阵子,就“咯咯咯”地发出一声冷笑,跳下了朱红棺材,蹲在了一旁。那大蛇被黄皮子看了一阵,就像是失掉了魂魄一般,长长的身躯猛地一滑,竟然就这么顺势缠住了旁边的一口棺材。三胖子看着觉得奇怪,就在旁边轻声说道:“他奶奶的,这死蛇是不是被那黄皮子施了什么妖法,中了什么邪术,要不然缠住个棺材算是怎么回事呢……”
我也从来没见过这种邪性的事情,这下子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道:“以前常听老人说过黄鼠狼这种东西最为邪性,能够蛊惑人心。这黄皮子是从这义庄里钻出来的,莫非也修了道行。鄂西山区穷山恶水,妖孽横行,山林里的猎户都把黄皮子叫做黄妖,这会咱们怕是遇上了黄妖了。想必这大蟒便是着了这畜生的道,受它的控制了。”
就在我和三胖子互相嘀咕间,黄皮子蹲在棺材旁边又阴沉地笑了几声。就这么点时间,花斑大蟒巨大的身体已经缠在了一口略小的棺材上。便像是和那口棺材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它力量大得惊人,顿时陷入了僵局之中。只听见棺材的木板被巨蟒的身体绞杀得“咯嘣咯嘣”作响,而那黄皮子如同妖邪,一脸阴邪笑容地蹲在一旁看着花斑大蟒和棺材死死地纠缠在一起。
随即只见那条花斑大蟒张着大口,就像是寻常吞食猎物一般,生生地将那口足有野猪腰身那般粗细的棺材前端吞入蛇口中。猛地一咽,便咽下了五分之一。我和三胖子等人看得是骇然无比,即便是栓子和小梅自幼生活在长江古渡口,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的怪事。这花斑大蟒竟然像是要把这口棺材吞入腹中。人常言“人心不足蛇吞象”,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蛇吞棺的。难道是这大蛇实在是饿得发昏了,错把这棺材当成了野猪了?
但是这种想法在我脑海匍一出现,便立刻被否决了。棺材内躺着的长达三丈多的斑斓大蛇,竟然就这么被一只黄皮子吓得吞棺而死,这种异事,别说是亲眼所见,便是现在我也看着觉得匪夷所思。
尤其是看这花斑大蟒刚才痛苦绝望的模样,此刻吞棺材的行为更像是身不由己,便仿佛是被某种力量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反抗能力。众人在一旁看得更是心惊肉跳,我的手心也开始冒冷汗了,料定这大蛇是中了什么离魂乱心之术。
常在深山老林中行走的猎户都知道,山里的狐狸、黄皮子、黑老猫、老狸子这些邪性的东西一旦活得年头久了,就成了精。有的还能够摄魂夺魄,蛊惑人心,就类似于现代人所讲的催眠术、读心术。那黄皮子想必也是通了道行的,才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使得这十来米的老蟒都着了道,才任由这黄皮子祸害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攒棺内一片死寂,我和三胖子几人就躲在不远处,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那只索性从棺材后钻出来的黄皮子,对我们的存在也根本毫不在意,只是盯着花斑大蟒吞棺的动作,一个劲地冷笑。
说来也奇怪,我总觉得这黄皮子之所以导演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给我们几个人看的,只是不知道这畜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而此刻那花斑大蟒已经将整口棺材都吞入了腹中,整个长长的蛇身都被撑成了正方形,瘫倒在地上,偶尔无力地甩动下尾巴尖,痛苦地瞪着两颗已经变得毫无生气的眼珠,奄奄一息。
眼瞅着这怪事是一件一件的,我只觉得手脚冰凉,紧张之余,就听到身旁三胖子惊叹道:“他奶奶的,这算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撑着了?”
我翻了个白眼,直接给了这胖子一个脑瓜崩:“想什么呢?你吞吞试试!”
“嘿嘿,胖爷我可没有吃棺材板的兴趣,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真是想不到,这大蛇那么容易就被这黄皮子给收拾掉了。”
我没心思理会他的话,就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前方,示意这小子安静一些。
这时候就听到身后的栓子说:“哎呦这黄大仙、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我和三胖子都是心中一跳,转过头去。就这么一走神的工夫,那黄皮子已经爬到了花斑大蟒形成了道道条纹的惨白腹部上,老黄皮子就这么半蹲在上面,发出一阵“桀桀桀”的奸猾狡诈的诡笑。伸出前爪,自毛茸茸的肉垫中露出尖刀一般锋利的小爪子,在惨白的蛇腹部一划拉,就裁出了一道血口子,哧哧地往外冒着蛇血。那花斑大蟒受到剧痛,长长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躲不过去这一劫了,嘴巴张得老大,露出了下颌里惨白的气管。两只黄褐色的蛇瞳越来越红,最后竟浸出一团血痕。
看着这一切,众人紧张得简直不能够呼吸,只觉得胸臆间憋闷难以舒解,恨不得当下大吼两声。尤其是看到在黄皮子利爪开膛破肚下痛苦颤抖的花斑大蟒,更是心中骇然,暗自寻思:“这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寻常在城镇里虽说是生活较之乡下要优越些,但哪里见识过这等人情异事。这一幕‘蛇吞棺,鼠剥皮’的景象实在是匪夷所思,待日后回城后就算是给人家讲恐怕都没人会相信吧。”
我正在暗自思忖间,就听到一旁三胖子的一声惊呼。连忙定睛一看,就看到那边老黄皮子已经将那条花斑大蟒整个肚子划拉开了,裸露出之前被吞进去的棺材板子。腥臭的蛇血殷红了一地,那黄皮子却突然坐稳了身子,“桀桀桀”地发出一阵诡异的坏笑,同样不怀好意地朝我们看了过来。
这畜生虽然骨瘦嶙峋,却大得出奇,两只惨绿色的眼珠子一闪一闪地带着奸邪的色彩。只是一眼,就让我和三胖子等人头皮都快要炸开了,肌肉僵硬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攒棺内处处都透着妖诡气氛,那老黄皮子更是邪性得紧。我们几人刚才都见识到这畜生的狠辣阴邪,诡异狡诈,恨不得离这古怪的玩意儿越远越好。现在众人被这东西给盯上了,不由得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憷,暗地里叫起苦来:“我的个七舅老爷的,这可真是七月半进庙——撞到鬼身上去了。被这畜生给盯上了,难道也要学那花斑大蟒吞棺材?恐怕小命都快没有了。”
“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