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多几口饭吗,咱妈也没饿着咱们啊,哪一次不是紧着大宝和小宝来的。”
木大宝和木小宝是木随军的儿子,也是家里老头老太太的命根子,第三代里就属这俩个孙子最得老头老太太喜欢,在最困难的时候,还能偶尔吃上一碗蛋花汤过过嘴瘾。
木随军仗着这两个孙子腰板很硬,加上他是长子,就算将来分家了爹妈不是老糊涂就知道该多分东西给他们大房,所以现在老三那边时不时占点小便宜,他还真不怎么在意。
“现在是几口饭的事,将来呢,就你妈偏心眼的德性,你能保证将来不给老三家更多的好处。”
宋芬桃就是不乐意,作为家里的女人,她每餐也只能吃到一碗汤水和番薯参半的米粥,可蒋胜男却能从女儿碗里再分到半碗,次次都比她吃得多,吃的好,这让作为长嫂的宋芬桃有些意难平。
明明她是生了两个儿子的大功臣啊,蒋胜男就一个闺女,比顾盼娣还不如,她有啥资格享受过这种生活。
“还有那五块钱,我就不信三房这些年没有攒下这笔钱,没道理他闺女生病了还得公中出钱看病,不成,三房必须把这笔钱掏出来。”
除了每天口粮上的分配不匀外,之前木红军问老太太要的五块钱也是宋芬桃心里的一根刺,这年头五块钱能干多少事啊,想起来宋芬桃心里就疼的厉害。
“行了,你也别没事找事了。”
木随军听的头疼,他还真不是那么计较的性格,顶多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借弟弟的光厚着脸皮也多要上几口吃的,真让他和弟弟计较了,他还觉得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太没担当。
再说了,他们大房两个儿子,二房四个闺女,三房就一个小丫头,可每家出的劳动力都是一样的,严格说起来,三房每天多吃那么几口粮到底是吃亏还是占便宜都不一定呢。况且村里也是有六分人头粮的,就三房小丫头的年纪,敞开肚子吃也吃不光自己那份人头粮啊,这会儿他这个当大哥的为这些东西闹腾,传出去都不好听。
他这个媳妇真是蠢的,光顾着盯着老三家了,也不想想老二家要是再生几个闺女出来得吃公中多少粮食,真是该怨的不怨,净给他裹乱。
“哼,就老三家那德性,将来休想我的大宝小宝给他们养老。”
宋芬桃看自己男人也不站在她这边,越发的气闷了,她一屁股坐在床沿,然后重重拍着床板说道。
“那你还真想多了,就老三家对闺女的宝贝劲儿,将来会不会让咱儿子养老还不一定呢。”
木随军呵呵笑了两声,村里的习俗,没儿子的人家要是想要隔房的侄子养老,前提是得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负责赡养摔盆的侄儿的,老三家怎么肯把钱票给他们家的大宝小宝呢,这纯粹就是他婆娘想太多。
倒是老二家就不一定了,那两口子想儿子都想魔怔了,之前他们四闺女木花出生的时候,老二私底下还找过他想要过继他家的小宝,只是被木随军拒绝了。
倒不是他不愿意把儿子过继出去,而是现在老二两口子还能生,他怕等过继了小宝后老二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一来小宝的位置就尴尬了,而且现在小宝的年纪还是小了一些,木随军想要等儿子真的懂事了,再和老二谈这个话题。
他真没啥不乐意的,难道过继了就不是他木随军的种了不成,有两个憨货一心一意帮你养儿子,帮他攒钱建屋娶媳妇难道还不好吗。
木随军也是仔细琢磨过的,与其到时候魔怔的老二两口子从外头抱来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儿子,还不如过继他的,至少还有叔侄情,将来他也会让小宝给他们养老摔盆。
这样一来,两个大人供一个孩子,压力一下子小了不少,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只是这个主意木随军一直都没和他婆娘说,一来是怕他婆娘脑子转不过弯不舍得,而来也是怕她情绪表现的太过外露,以至于到时候老二两口子担心他们就是奔着钱去的,宁可对外抱养也不愿意养小侄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要说大房真正精明的还就是这个木随军,宋芬桃也就是外放的精明,实则咋咋呼呼的,每一次挑事占不到便宜不说,还总是被老三家抓住把柄倒打一耙,木随军对着这样的媳妇,有时候还真是挺无奈的。
当初就是被她这张精明的脸给糊弄了,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过现在儿子都生两个了,再后悔也没用了。
木随军砸吧着嘴,拽过一旁的被子躺回床上,半响后发出沉重的鼾声,依然沉睡过去。
“没心没肺的。”
宋芬桃可不知道她男人心里的打算,看着他一幅没事人的样子,气的跺了跺脚,不成,她得去妈那儿敲敲边鼓,看看那五块钱老三家是不是都给花了。
这么想着,宋芬桃就赶紧站起来,朝屋外走去。
*****
“家里还有多少钱。”
木家老两口的屋内,夫妻俩盘腿坐在炕头上,木老头抽着自制的土烟,木老太太则是盘算着家里的家底。
早些年闹旱灾,那个时候家里的钱票几乎花的一干二净,这些年慢慢缓过来了,可也没攒下太多的钱。
木家算上老两口一共八个劳动力,一年到头能从队上分到近三百块钱的工钱,然而这笔钱也不是能够完全到手的,因为队上财政困难的缘故,这些钱还会被折换成猪肉锅子等物品,能到手的钱得看当年大队的收成。
这几年陆陆续续的,刨除一些零碎的消耗和人情往来的开支,老太太手里一共攒了七百多块钱,这可真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了,老太太自个儿也省,都已经八年没有做过一件新衣裳了。
“老三怕是想分家了。”
木老头吧嗒吧嗒抽着土烟,对着一旁仔细数钱的木老太说道。
“咱果子还没出嫁呢,分啥家啊,再说了,咱们两个老的还在,儿女分家那像话吗?”
木老太当即抬起头,瞪圆了眼睛面露不满,村里是有父母在就分家的,可那些都是儿女闹得太不像话,不得不分的。
作为母亲木老太就希望自己的四个儿女一辈子和和美美,要是分家,不就证明几个儿子心不合,力不齐吗?
再说了,分了家,她和老头就得选一个儿子生活,那时候她可不再是家里说一不二的老太太了,反而还得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她这人傲了大半辈子了,还真不愿意和儿媳妇低头。
“你没见老三最近闹得越来越频繁了,这小子自己不提分家的事,是想逼两个哥哥提这茬呢。”
木老头看的分明,三个儿子里就老三和他像了十成十,聪明奸诈着呢,之前他还没这么觉得,最近是越来越尝出这个味来了。
“果子啥时候从她小姑家回来啊?”
木老太想反驳的时候,木老头忽然转了一个话题,木果子是老两口的小女儿,也是木家的老来女,因此虽然是个姑娘,却也是受宠的。
这次她去老姑家暂住是因为木老姑给她找了门亲事,这次是借着去木老姑家探亲的名义相看去的,如果看中意了,也就该结婚了。
“算算日子也有四天了,应该快回来了。”
木老太顿了顿说道:“如果婚事成了,还得给果子准备一份体面点的嫁妆,不知道男方给多少彩礼,咱们就一个闺女,前头的三个儿也都成家了,那些彩礼就让姑娘都带过去吧。”
虽然疼小闺女,可木老太的想法还是很守旧的,能让闺女把彩礼原封不动带回去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想要再添点,那不可能。
家里的钱总是要给儿孙们留着的,不仅仅是她,这年头的人多数都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