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被他们血衣卫颐指气使,看不惯他们做派的任性狱丞对此是吹胡子瞪眼,哼!什么做派?官大了不起啊!
其中一个血衣卫不悦道:“李大人,大漠的天气向来变化无常,这漠北一带在西域和蚩丹可有‘魔鬼之城’的独称,稍有一个不注意便沙尘满天,若是卷入魔鬼之城中,碰上了鬼打墙,半天出不来,在此停留就算了,还要将那女子的枷锁给卸了,你是何居心?”
狱丞谄媚一笑:“大人!大人!哪有您说的这么严重,就休息一小会儿,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几位大人都给那小姑奶奶又是枷锁又是铁链的,一路上沉得慌,下官于心何忍啊,大人!”
其中一个身穿黑袍的血衣卫冷哼一声,道:“哼,李大人倒是会怜香惜玉!”
李狱丞连忙解释道:“这小姑奶奶可是大理寺少卿张大人钦点要下官押送到边境的要犯,下官丝毫不敢懈怠,可怜天下父母心,年级大了,想起家中小女,难免对那秦家姑娘心生怜悯,还请几位大人见谅,宽恕则个?”
有人落井下石道:“怜悯?她可是你值得怜悯的!当初谋反之时,便该想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那个功高盖主主不疑,权倾朝野臣不忌的定北侯府早已今非昔比了,秦无冀一死,你以为她还是那个秦家贵女吗?”
秦落坐在沙地上,接过衙役递过来的水囊,对那些人的冷言冷语,置若罔闻,慢慢喝自己的水。
说来,有些好笑。
如果血衣卫足够臭名昭著,那她比那些血衣卫还要声名狼藉。
记得离开建业城那天,元顺前来送她:“姑娘可愿再见大家一面?”
她淡淡说:“今生缘已尽,相见、不如不见。”
回过神,淡然一笑。
罢、此生爱恨皆已逝,在这世间,她已无甚可牵挂。
唯一放不下的……
不。
没有放不下的了。
那几个血衣卫暗中谋划道:“那个李大人一路上拖拖拉拉,实在是靠不住。”
“过了这儿,前面就是琅琊山,机不可失,我们在那儿动手解决了她,等过了琅琊山就到了蚩丹边境,到时我们就没机会了。”
“若有异动,我们便提前送她上黄泉路!”
风乍起,吹的人快要睁不开眼睛,四面的骷颅岩被吹的呜呜咽咽的响,像是这片荒漠在哭着倾诉一般。
人群乱作一团,骆驼不安的嘶咛着在沙地上撅起了蹄子。
秦落抬手半挡着眼睛,从沙地上爬起来,拖着铁链往不远处的骷颅岩而去。
“晃啷——晃啷——”
沙尘渐小,那几个血衣卫见沙地上已经没有秦落的人影,意识到不好:“追!”
血衣卫寻着铁链发出的声响,没走多远便寻到了站在骷颅岩上的秦落。
她背对着骷颅岩而站,闭着眼睛,伸开双手,任大漠的风吹着她残破的衣衫。
她的模样,分明是在求死。
血衣卫纷纷相视一眼,拿出藏匿在披风下已久的三连弩,对准了秦落。
她的伯父和父亲皆为守护这片疆土而长眠于此。
能死于此,也算死得其所。
她笑,阿叡,谢你的成全。
只是阿爹,我实在是无颜来见您……
犹记得升平元年的建业城似乎特别的冷,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已是宦官令的元顺看着这个自小同他一起长大的少年成为如今君临天下的皇,心中有欣慰,有感慨,也有五味杂陈,无法言说。
新皇登基,改元升平。
平七王之乱起至今,不过两月有余。
当初参与夺嫡惨败的那几位亲王死的死,贬的贬。
广陵王被赐了鸩酒,下场惨烈而终。
淮阴王与襄阳王终生圈禁宗人府不得出。
大家年少时,不知受了他那些兄弟多少明里暗处的白眼、排挤和陷害。
那次谋反,淮阴王与广陵王、还有东亭王乃是主谋,广陵与东亭两王相继伏诛后,大家对于圈禁宗人府的淮阴王和襄阳王,已是仁至义尽。
可大家最后却在处置淮阴王时,说出的那句话,让他忽然觉得帝心不胜寒:“既然五哥这么想当皇,那朕便赐他一间终年见不到一丝阳光的屋子,让他在那间屋子里画地为牢,体验当皇帝的感觉,直到身体腐烂,呼吸枯竭。”
大家初登帝位,因时局、更为北秦边境的安定,大家娶了蚩丹的公主为皇后。
为巩固朝堂众臣之心,秦少傅家的嫡女秦晚与庶女秦瑄也随之入宫封妃。
他有了天下,却唯独没有了她。
她离开建业城后,大家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过她。
只是每天都会来到城楼上,望着她那天离开的方向,出上许久的神。
平静的就像、他们素味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