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广财点点头,说:“这银针上的尸油已经开始变质,当时武文全头上的银针被拔下来之后,武文全和你娘亲都断了气,可她头上的银针没有人来拔,这就导致这针上的尸油开始变质,最终影响了尸体,产生了尸变。第一个尸变的活动不如第二个,所以她也就只能微微动动,而武林是第二个,他就完全成了一具活跳尸。”
原来是这样,这一刻,爷爷的心里开朗了许多。
那天中午,喻广财跟着武森,去看了事先就准备好的墓穴,果真是个双栖位。离开的时候,爷爷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他们能在地下相守吧。
走出武家之后,曾银贵补上来一个问题:“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搞懂,那插在两人头上的银针上面的尸油哪儿来的?”
李伟听了,笑了笑,对爷爷说:“峻之,你来告诉他。”
爷爷回过头去,拍着曾银贵的肩膀:“你忘了,之前黄妈告诉过我们,在她之前武家有个女佣?”
曾银贵点点头。
“后来她去哪儿了?”爷爷试探着问。
“后来,她回老家去了!”曾银贵斩钉截铁地回答。
爷爷笑了笑,说:“是吗?你有看到吗?黄妈有看到吗?”
“啊?你是说,那尸油就是从……”
说着,只见几人都已经走到了远处,他连忙拔腿跟了上去:“喂喂,等等我啊!”
第五章 无法入眠
回到喻广财的宅院,已经是深夜,几人放下行李之后,在堂屋里坐了下来,似乎都没有睡意。
“这武家的事,现在想想还真是蹊跷,好像做了一场梦。”李伟端着水杯说道。
爷爷点了点头,说:“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那种奇书吗?这武林从父亲手中得到那本奇书,从中学了那么多古怪的法术,想还自己母亲一个幸福,这事到底是不是他母亲想要的还是个问题。”
李伟笑了笑说:“我看这个问题倒是只有她本人才知道。我在想啊,当时我第一次走到那西厢屋子前的时候,凑上眼睛去看,他母亲明明就是站在窗口前的,可后来武森又说武林进去的时候她是躺在床上的。”
“莫非,他母亲根本就没有死?”曾银贵说道。
几人沉默了一阵,听见李伟叹了口气说:“这还真不好说,不过这些事情本身就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说着,爷爷注意到喻广财一直没有说话。他回来之后,放下行李就朝着门外的院子走去。当爷爷伸着脑袋往门外看的时候,才发现他拿着一封信从外面走了进来。
喻广财看得非常入神,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了,师傅?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爷爷低声问道。
喻广财没有回应,而是闷头快速地将手里的那封信给看完了,末了,他长叹了一声:“又出事了,非同小可啊。”说完,他将那封信丢在了圆桌上。
爷爷手快,将那封信抢了过来。爷爷早年的时候上过私塾,虽然书本上的文字认不全,可还能勉强读下来。
“师傅,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半月之后了,那天我们三人和你们分别,本来是要跟着罗琪去她亲七(戚,错别字)家,却路遇暴雨……”爷爷念了两句,回过神来,“这是林子写的?”
曾银贵问:“你就这么肯定不是张七写的?”
“张七,他连自己的全名都不会写,就只会两个字——张和七。”
两人笑了笑,李伟催促说:“快看看,写了什么?”
爷爷收回目光,继续念那封信上的字:“却路遇暴雨,大半夜的被困在了山中。我们在山里迷了路,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破房子避雨。我们走进那间破房子的时候,在里面遇到了两个人,一个像读书人,还戴着眼镜,看上去非常瘦弱。另外一个跟他相比就要强壮许多,多半是一个警察,这从他身上穿的衣服和腰间别着的枪就可以看出来。见了我们走进那间破屋子,这个警察马上就从地上站起身来,飞快地拔出了腰间的配枪,稳稳地对着我们。当时我就劝罗琪和张七不要进去了,我们另外找地方避雨,可当我们出去又转了好几圈之后,才发现这座山很深。我很纳闷,这他妈是怎么走的,居然从一个大城市的边缘走到了深山里面。当然再多抱怨也是没有用的,我最终还是听了张七的意见,跟着两人进了那间破屋子。罗琪跟那警察解释了半天,我们才在那破屋子的另一边借了一块能够避雨的地儿,坐了下来。那天晚上的雨越下越大,看样子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们从包里拿出了一些事先准备好的干粮,草草吃了起来。对面的两人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我们开始吃干粮了,他们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个戴眼镜的说:‘查尔斯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那个警察听到这话有些不悦,说:‘这狗日的洋人,老子还以为送他们出城是什么轻松的事儿,谁他娘的知道这洋人就爱看稀奇,现在好了,看个稀奇看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还能回得去吗?’那个戴眼镜的叹了口气,安慰他:‘行了行了,不就是在山里过一夜嘛,你一个大老爷们不会那么娇气吧?’‘娇气?你他娘的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知道跟那洋人说什么鸟语,我可告诉你,最好别在他面前说老子的坏话,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那警察咬着牙,样子非常凶狠。他俩的话倒是把张七给逗乐了,他在一旁嘻嘻地笑,说:‘不是吧,这地方也能碰到洋人啊,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洋人长什么样,听说他们身上的毛跟我们家的大黄差不多。’说着,张七就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引来了对面那个凶狠的警察,他走过来问:‘你们家的大黄,是条狗吧?’张七看着他,点了点头。没想到那个警察竟然大笑起来,张七的话像是说到了他的心里去。警察说:‘你小子想法还有点儿特别,我怎么就没发现呢?哈哈!’”
“你们看看,这个张七走到哪儿都跟人说得上话。”曾银贵笑着说。
“呵呵,在这方面,你比他差不了多少。”李伟调侃了他一句。
曾银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催着爷爷:“后来呢?”
爷爷继续念信上的字:“警察这么一说,把我们三人都给逗笑了,张七就跟他说开来。原来,这两人都是陪着一个叫做查尔斯的洋人出城去接他妻子的,结果在接到妻子之后,他的妻子非常兴奋,非要查尔斯陪着她四处逛逛,本来是到山上来看风景,看着看着就进了山,在这山上发现了那破屋。这两人是没有心情陪着这夫妇俩四处闲逛的,就约定在这破屋里等他们。与这两夫妇分别不久,就下起了大雨,直到我们进来,他们都还没有回来。听完了他们进山的经过,张七也开始跟两人说起来,把我们的遭遇讲得十分悲惨,硬是把那两人逗得笑个没完。从两人的谈话间,不难作出判断,他们中一个是警局的警察,负责保护查尔斯,一个是查尔斯的翻译,每天都跟着他,警察一直称他为洋人的狗。就在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一个洋人撞进门来,见了我们三个先是一愣,然后非常着急地对着翻译和警察说了一阵鸟语。那警察听得是一头雾水,翻译倒是连连点头。不过从他着急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出了什么事。等他说完,警察先低声问:‘这洋狗说的什么?’翻译也皱起了眉头,说:‘查尔斯说,刚才他陪着他妻子去山上看风景,结果碰到了大雨,两人慌不择路地一阵乱跑,结果莫名其妙地跑进了一座坟地,当他反应过来跑错了路,想拉着他的妻子跑出来,结果他的妻子死活都不肯走,非说自己的面前到处都是岔路,还有什么悬崖,不能乱走,一走错就会粉身碎骨,查尔斯听得莫名其妙,非常着急地追问她到底怎么了,可他的妻子怎么也不动,就站在原地,眼神空空的,停顿了很久,竟然对他说了一句中国话,至于说的是什么,他听不懂。’几人听了,都从地上站起了身。我听出了这事有点儿不太对劲儿,知道这洋人是撞了邪,本想这事并不干我们的事,谁知那张七连忙指着我对那翻译说:‘这肯定是惹了脏东西,我们这儿正好有个捉鬼的高手!’张七的话,提醒了两人,警察和翻译二话没说就带着我朝着那坟头走去,哦,说带或许不对,应该是押,因为那个警察的手就紧紧地握着腰间的枪,我真怕他会随时拔出来。”
※※※
“看完了就早些休息吧,稍微打个盹,我们就出发。”喻广财在身后冷冷地说道。
三人点了点头,李伟说:“得了,你现在就别念了,你赶紧看完,看完了之后跟我们讲,没想到这林子也会这么啰唆。”
爷爷点点头,就埋头看了起来。
李伟和曾银贵看着爷爷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也被弄得半点儿睡意都没有。过了差不多十分钟,爷爷放下了手中的信纸,拧着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看来这事儿真的不简单。”
“你倒是给我们说说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曾银贵双手拽着爷爷的手臂,好像是沿街要饭的乞丐,渴望着爷爷的施舍。
爷爷打了个哈欠,说:“看来今晚是没得睡了。”
说完,爷爷就跟两人讲起那天林子、张七和罗琪在重庆城郊遇到的怪事。
那天晚上,那个叫查尔斯的洋人进了那个屋子之后,警察和翻译听闻林子是个捉鬼高手就将他押着出了那破屋子的门。直到那一刻,张七才看出来,这个警察虽然表面上跟他吹牛吹得火热,对那个洋人也表现出无比蔑视,可真正在洋人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他还是会站在那洋人的一边。
几人在洋人的带领之下,朝着那个坟地走去。那天的雨下得非常大,吧嗒吧嗒打在几人的脸上,生生作疼。可这个时候的几人,却完全没有在意这脸上的感觉,如果弄不清楚这个事情的真相,他们都会有麻烦。
远远地,林子就看见了那个洋人的妻子。隔着那密密麻麻的雨点,借着那深山里极其微弱的光线,他看见在离大家十几米开外的那个小山丘之上,有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在原地打转。慢慢走近,他觉得那场景非常瘆人,那个洋妞一直用手指捋着自己的头发,那头发和查尔斯的一样,都是金黄色的,她那白色的皮肤正好映衬着白色的裙子,在黑漆漆的山夜里,格外显眼。
“喂喂,是不是那个?”那个警察问了一句,躲到了那个翻译的身后。
“不是她还会是谁呀?”翻译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唇有些颤抖。
两人胆怯的样子激怒了查尔斯,他扭转头来对着两人一阵咆哮,估计是在训斥两人。两人都没有吭声,跟着他说话的节奏不停地点着头。查尔斯说完,自己转身朝着那片坟地走了过去。
在他的身后,警察问那翻译:“这又是什么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