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却见陆元青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对郭通一揖道:“郭大人,晚生心中有个猜测,还望郭大人帮忙验证。”见郭通点头他才指了指地上钱老爷的尸体说道:“首先需要郭大人命人找来一个米袋,重量和钱老爷的体重相差不多即可。然后我要两根绳索,其中一根稍粗些。”他回头看了看远处的亭柱,略想了想,才横着比了比两根并在一起的手指,“粗细大致如此,另外一条只要一般的麻绳即可,以能承受米袋的重量为佳。”
“云弟莫非想到了钱老爷上吊的方法?”
陆元青看着沈白一笑,又对郭大人道:“一会儿大人和沈兄就会明白的。”
等桃源县的衙差取来了陆元青所需之物,他就开始指示这些衙差爬上五角亭,“没错,没错,这位差大哥你只要把绳子在探出亭外直对水面的那个亭角上系个结实的死结就好了。”
等到众人忙乎完,沈白和郭通走进五角亭一看,各自心中惊叹,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当真了不起。
陆元青跟随二人也进了亭子,“郭大人,在我开始之前,请让所有人离开此地,尤其是钱府中的人,万万不可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郭通点头,遣退了众位衙役,命他们站到远一些的地方,盯紧了亭子周围,不要让人靠近。
此时的五角亭紧邻湖面的那个高探而出的亭角正对面的两根亭柱间横拦了一条稍粗的绳索,而之前陆元青命衙差紧紧系个死结的绳子另一端此刻正搭在这根稍粗的绳索上面,随后陆元青又将这根过长的垂着的绳子在横拦的粗绳索上缠绕了数圈,直到它垂下来的长度变短为止。做好了这一切后,陆元青才命人将米袋一端系在了从粗绳索上面垂下来的这根因反复缠绕而明显变短的绳子尾端上,几乎是绑好的瞬间,米袋的重量便绷紧了那拦在下面的粗绳索,粗绳索在米袋重量的压迫下便随之微微上移,直到被紧绷到极限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米袋和悬在湖面上方那个探出的高翘亭角几乎在一条线上,而往下看便是亭子面对湖面方向的那个出口,那出口紧邻着几阶渐渐没入碧绿湖水的阶梯……
沈白猛然明白了陆元青此举的深意,还未开口,却听陆元青再度客气地开口道:“还要烦劳衙差大哥最后一件事。”
那位身形魁梧,体形略胖的衙差闻言咧了咧嘴,从刚刚开始这位青袍书生便让他跑前跑后、忙上忙下,累得他是苦不堪言,因见自家大人对此人似是颇为礼遇,他也不便拒绝。此刻他刚刚站住脚喘口气,又听到了陆元青的支使,便没好气道:“又有什么事啊?”
陆元青歉意一笑,指了指衙差配在腰间的刀,“现在请把它拔出来。”见那衙差有些傻眼,便微笑解释:“请衙差大哥用刀将这个绳索砍断。”他一边说一边又指了指那横拦两根亭柱的粗绳索。
什么?!衙差彻底傻眼了,这书生是在耍他吧?刚刚费心摆弄好的绳子,如今又要生生砍断,这……
见衙差犹豫,陆元青微微回身看了看郭通,却见这位形容朴实的郭县令点点头,“砍了。”
衙差无法,只得抽出佩刀来到那绳子前,狠狠心,一刀砍落。
几乎是衙差砍断粗绳子的瞬间,那沉重的米袋便似离弦之箭般快速荡向了湖边,等那沉重的米袋终于慢慢停住了剧烈的摇摆,稳稳停在碧绿的湖水面上时,郭通忍不住赞了一声:“果然妙啊。”
却见陆元青慢吞吞地来到了郭通身旁,“凶手打的好算盘,在钱老爷死后还给我们演了这一出踏水上吊的好戏码,只可惜这钱老爷既然是踏水上吊,这脚下的鞋子怎么可能没有沾到一丝湖水呢?”
郭通闻言沉吟道:“凶手?可是这尸体经过勘验确实是上吊自尽,而并非被人勒死啊,如今虽然能解释这死者是怎么踏水上吊的,可既然是上吊自尽,又为何还要搞出这么多花样呢?”
“死者若是真心想上吊,必然搞不出后面的这些花样,想必是有人在钱老爷死后利用他的尸体大做了一番文章吧?”沈白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地上钱钧的尸体,“杀人者,血玉观音不是吗,郭大人?”
“血玉观音又是什么?”郭通不解。
沈白便把昨夜钱钧对二人所说的二十年前的旧事对郭通大致讲了讲,郭通听后双眉紧锁道:“原来二十年前钱老板还有过这样一段往事。不对啊,如果那金夫人已被马贼杀死的话,那登门自称金巧巧的两名女子又是何人啊?”
沈白闻言点点头,“郭大人,这两名女子的身份就是我们接下来要查的重点。这凶手在死者身上写了这几个字,显然是知晓当年马贼事件的内幕,并以此为要挟让钱老爷上吊自尽,而随后凶手又按照自己预先的想法将钱老爷摆成踏水上吊的诡异现场,当然钱老爷已死,他自然不会被自己死后的样子吓到,但是活着的某人却会因此而十分恐惧惊慌,就如刚刚狂态百出的钱夫人一般。”
陆元青不紧不慢道:“凶手在钱老爷身上写了血玉观音几个字,明摆着是告诉钱府中人他是为了当年马贼一事而来,而钱老爷显然成了报复的目标,钱老爷一家当年幸免于难,那么郭大人还猜不到这凶手是为了谁来复仇的吗?”
“金永年?”
“不错,当年最惨的莫过于金永年一家,尤其是金永年的妻子即将临盆却被马贼一刀贯胸,如果当年那腹中婴孩真的被生了下来,那么他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父母报仇呢?”
“要报仇也该去找马贼啊,怎么会找上钱老板呢?”郭通道。
“那只能说明对于当年的真相,钱老爷还有所隐瞒,他所说的并非全部都是实情。”沈白道。
“难怪刚刚钱夫人神情如此慌乱,本官还当她是伤心过度,原来是害怕所致。那么凶手下一个要杀的人是她吗?”
“如果真是为了报仇而来,那么钱府中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下一个人。”
见郭通闻言皱眉,沈白继续道:“如此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这金巧巧的真假身份是个关键。”
“对啊。”郭通恍然大悟,“如果这金巧巧真是那金永年的女儿,那么她不就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人?可是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金巧巧呢?”
陆元青微微一笑,“郭大人似乎忘了那被我二人带回衙门的冯义啊,他不是受了金巧巧的指使,去客栈中取回衣服的吗?不妨做个钓饵。”见郭通点头,才又道:“钱夫人作为当年的幸存者,既然这么害怕这个杀人的‘鬼’,想必对于当年的真相会有一些不同的见解。”
腹中妻(8)是非颠倒
只是当陆元青和沈白登门时,钱夫人却以身体不适为由让二人吃了闭门羹。
“看来这位钱夫人是什么都不肯说了?”陆元青摇摇头。
“不知道郭大人跟踪冯义那边的结果如何?”反正待在钱府也没有收获,沈白便拉着陆元青出了钱府,直奔桃源县县衙。
只是刚走出没几步,却见身后驶过一辆马车。这几日二人住在钱府自然知道这是钱府的马车,对视一眼,便跟在了后面。街上人多,马车走得极慢,拐了几个弯,便在一家布庄门前停了下来,而从马车里走下来的人竟是钱府中的丫鬟小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小红姑娘是在二夫人跟前伺候的。”陆元青在沈白耳旁低语。
“元青怎么会记错?这姑娘就是伺候二夫人的。”沈白调笑陆元青。只见那小红和掌柜的说了几句话,那掌柜的便递给了小红一个蓝皮包袱。
小红接了包袱也未停留,返身上了马车,那马车便沿着原路返回去了。
陆元青想了想,便和沈白道:“大人去桃源县县衙吧,我返回钱府。”
沈白想想也好,便和陆元青分头行动。
进了钱府,那小红下了车,便一路向内院走去。陆元青见左右无人注意也偷偷跟上去。总觉得从钱老爷死后,这整个钱府便死一般寂静,很少看到有人独自在府中闲晃,看来大家都很怕死,也很怕鬼。
走在前面的小红鬼鬼祟祟的,直到快走到二夫人的院落时,还在不住回头张望。陆元青见她进了屋,便偷偷地绕到了后窗听屋内人说些什么。
“夫人,东西在这里。”是小红的声音。
“放下吧,你去做事吧,今天的事……”
“奴婢一个字都不会说。”小红慌忙保证。
“傻孩子,慌什么,我只是想说辛苦你了。”二夫人的声音和大夫人的尖厉不同,自有一股亲切和温婉。
开门声响过,屋内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