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胆小的关系,他对危险的感知力异常发达,发达到……常常在危险即将到达,但还没有真正到达之前,已经有所感觉,开始坐卧不安,心跳加速,紧张地想要立刻逃跑,一直跑到安全的地方。可以说,这既是他经常抛下盟友,不战而逃的一个原因,也是他总能趋利避害,找到一线生机的原因。
此刻,巴克斯就是突然站起来,凶猛外表的大毛脸上,流露出一种紧张不安的神色。然后,他用那巨大的身躯,有些笨拙地原地旋转了两圈,焦急地似乎想要往外跑,又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
也正是这个转头,他刚好正对上安德烈审视的目光,顿时表情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事实上,作为一头看似强壮威猛的成年雄狮,巴克斯可从来不为自己混迹在一个青少年团体中,还不是团体老大的事情而羞愧。
相反,他对这个青少年团体特别得满意。
一来,青少年们,也就是未成年雄狮们,还没有成年雄狮那么霸道和自私,虽然他们彼此也会互相抢食,偶尔打闹,但程度都很轻微,不会有谁欺压谁的事情发生;二来,这群青少年很高傲,打猎技术不错,打架也很强,多数时间凭借他们自己就能处理一切麻烦事,所以,不会因为他是成年雄狮,就逼迫他也必须参加战斗什么的,只需要他在旁边充当吉祥物就行,日子轻松自在;三来,新认下来的提米老大,对他的谋生技能不仅没有轻视、嘲笑,反而给予了尊敬和鼓励,并积极提供帮助,还为他提供了很多改进和开发策略。
由于这些好处,一向混日子的巴克斯诚心诚意地希望这个团体能存在长久一点儿,让自己多过点儿舒坦日子。
但他没想到,危机来的这么快。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危机,但是凭借以往的经验,每当不安情绪出现,必然会有危险在一步步逼近……
那么,提醒还是不提醒?
无凭无据提醒的话,会不会又一次被当成胆小鬼的瞎胡话?
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在曾经的狮群遭遇危险前,他也事先跑去警告了好几次,说可能有危险,但都被父亲、还有兄弟们当成了胆小怕事的象征,进行大肆地嘲笑,最后,他只能选择自己逃跑……
这一次,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安德烈已经站了起来。
这头在巴克斯眼中,一向早熟惊狮的亚成年雄狮迈着一种稳健的步伐,姿态自然地一步步朝着他走过来。
巴克斯复杂又疑惑地望着这头平时没怎么接触的雄狮,忍不住猜测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耳朵里突然清楚地听到了一句仿佛道早安一般平静却肯定的话:“你也察觉到危险了吧。”
他一惊抬头……
只见安德烈望向自己的眼睛中透着一股了然,仿佛洞悉了一切秘密。
明明那么小的一头未成年雄狮,却带给了他仿如成年雄狮一般的压力。
巴克斯感觉自己就像是很多年前,面对雄狮父亲那样,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许瑟缩的神色,先躲开了对方的视线,才胡乱地点了点头。
安德烈于是不再说话,若有所思地望着四周。
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风中传回来的讯息。
四周无比的安静。
虽然这块狭小的领土本来就十分荒凉,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仿佛有一瞬间,连虫子那种悉悉簌簌的声音都消失了,一片死寂。
在巴克斯心中更加忐忑不安,紧张到极点,按耐不住,特别想逃跑,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的时候……
安德烈神色凝重地站起来,抖抖脖子上的鬃毛,突然果断地发出了一声警告的狮吼。
本来懒洋洋还半梦半醒的提米和阿伦,激灵一下翻身站起,满脸警觉地望向四周。但什么都没发现,他俩不由得对视一眼,明显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相同的疑惑不解。
不过,多年的兄弟默契,让他俩几乎没有多想地立刻做出了接下来选择,同时张开嘴,也跟着安德烈一起吼叫起来,以助声势。
三头雄狮一声接一声地吼叫,声音如同浪潮一波一波地不断涌起,连绵不绝。
他们年轻气盛,声音嘹亮,吼声中充满无尽的勇气,没有任何迟疑和软弱,向着未知的危险传递出无畏一战的信念和决心。
连巴克斯都不由得受到了感染,一时间热血沸腾,也低低跟着吼了起来,起初还是小声,但雄狮的本能,很快就让他的声音不自觉得一点点变大起来……
虽然他一向胆小畏战,但不得不说,成年雄狮的吼叫声,比三兄弟的声音更具威慑性,宛如滚雷一般骤然炸起。这一刻,不管他心里真正想什么,起码听起来声势赫赫!
当四头狮子吼完一轮……
安德烈才隐隐有一种危机终于退去的感觉。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提米才有时间嗷呜地问了一句:“呃,这是一种另类的早起运动吗?”
他大概很想调节下紧张的气氛,晃了晃尾巴,睁着那双又大又圆的杏核眼,歪着头地开玩笑建议:“我们以后有时间可以经常来这么一下,举办个比赛,比比谁嗓门大什么的……”
巴克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地望向安德烈。
安德烈犹豫一下,不确定那个陌生狮是不是已经彻底离开,为了让大家有防备心理,决定不瞒着兄弟们说实话:“我和巴克斯都觉得,刚刚有别的狮子在窥伺我们。”
阿伦听了,立刻绷紧身子,做出可以出击的姿势,紧张地向四处张望着:“在哪?在哪?走了吗?”
但他转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不由得皱起眉,半信半疑地问:“你们不是搞错了吧?为什么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提米同样望着四周,表情很是赞同,显然也什么都没找到。
但他不像阿伦那么轻易就下定论,反而很认真地望着安德烈和巴克斯,耐心地询问了起来:“你们真的确定吗?我不是怀疑你们,只是想确定一下。那会是流浪雄狮吗?你说他窥伺我们?窥伺了多久知道吗?所以,刚才他是在我们的吼声中被吓跑了?会不会也是头亚成年?说真的,我实在想不到除了巴克斯以外,还会有哪头成年雄狮想抢这块荒凉的地盘……唔,巴克斯,别介意,你这样很好。还有,我不是嫌弃咱们这块地方,但没有野牛的领地真是时刻都让狮为之难过。”
不等安德烈和巴克斯说点什么……
提米又絮絮叨叨地分析起来:“如果同是亚成年雄狮,根本不用害怕,我们这么多头狮子都在呢!如果是成年雄狮,只有一头的话,我们应该也有一战之力,还是不用害怕;如果,如果倒霉地真碰上很多头雄狮……说真的,如果有很多头雄狮,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再多走几步,去那边抢一下卡尔和卡萨他们,卡尔和卡萨的地盘又大又肥沃,还有野牛!没事抢我们这种小地方做什么?如果他们能沟通的话,我不介意主动去谈判下,帮他们指条正道。”
这话在理。
除了祸水东引,建议流浪雄狮们去抢自己亲爹地盘这一点儿外,坑爹提米的分析还是很可取的。
他还一本正经地做了一句总结:“所以,不管那个敌狮到底有没有在我们的吼声中放弃退走,我们真没必要怕什么。”
狮子们不由得稍稍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