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心吗?
说来也奇怪,诸天仙家骂她是废物,日子久了,还真没啥感觉,年少那股不怕天不怕地的劲头真的弱了,活得越久,世事看得越透彻,心便越累,就想这么把日子混下去。
顾轻见上邪突然回头盯得他看,半天都不带眨眼的,不悦地皱眉道:“何事?”
上邪撇了撇嘴,“无事。”
她在想自个是色令智昏,还是蒙了猪油,才答应他去救人了,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顾轻似乎有一眼看穿人心的本事,“你想反悔?”
上邪:“……没有!”
冒着寒气的皆白剑瞬间架到她脖子上,神色淡淡道:“我此生最恨两种人,一是祸乱苍生之徒,二是言而无信之人。”
血麒麟见顾轻这副架势,着实一惊,惊的是上邪如今脾气这般好,竟没一剑捅回去,要知道若她不想,谁能把剑架到她脖子上。
上邪和血麒麟目光在半空中碰到,她似乎从那缺德玩意眼中看到一抹“你也有今日”的嘲笑,干咳了两声,心里那个窝囊!
“救救救,我说不救了吗?”
顾轻冷哼一声,收了剑,拂袖而去。
血麒麟噗嗤地笑出了声,连伤口都不疼了,“没想到你竟如此怕他。”
上邪脸一阵青一阵白,“与你何干?他那人虽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心比那十万仙家热乎多了,有空你还是操心自个吧!”
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手指在他额间轻点,似有神光渡出,轻念道:“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话音落,血麒麟一身伤痕消失无踪,四肢百骸中充盈着力量,他顿生喜色,抬眼时便见上邪追着顾轻离开的方面屁颠屁颠的跑了,颇有些狗腿子的意味。
他嘴角不由抽搐,还是叹了句,“诸神之力确实不凡。”
……
“顾轻顾轻,我又没说我不去,你怎么又生气了?”
上邪真心头大,好不容易和这位戊戌宫的少主有了点交情,一句胡言乱语情分又吹了,她自从上次日沉阁一游后,便惦念上了阁中宝贝,戊戌宫不亏是仙门大家,天材地宝应有尽有,想着若是和顾轻搞好关系,回头再偷他点宝物出来。
上邪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脸皮,露出一抹自以为良善的笑容,讨好道:“我认错还不行吗?”
白衣冷冷瞥了她一眼,“吵。”
一股寒冰从脚升起,直接把上邪冻在原地,让她一时傻了眼,“啥?你别走啊!”
施仇双手抱胸踏着竹叶信步走来,一脸鄙夷道:“热脸贴冷屁股,你倒是越发出息了。”
上邪钻研着锁住双足的寒冰,连施了几道神力都没破开冰,不禁郁闷道:“怎么这般结实?”
施仇:“哼,他是命中克星,我劝你别去救麒麟一族。”
上邪一愣,东瞅瞅西看看,一副做贼的模样,“嘘,你小声点,莫被他再听见。”
“……”
施仇翻了好大一个白眼,闭目不再看她那副怂包模样,恨得牙根痒痒,心道:怎么认识这么不长心的家伙?
堂堂神君费了牛劲才自己的脚从冰里□□,挣扎间袖中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掉了出去,正好是一卦象。
上邪忽然“啊”了一声,吓了施仇一跳,急忙上前查看,还以为她脚受伤了,确认无事后怒道:“好好的,鬼嚎什么?”
上邪弯腰捡起三枚纹案怪异的铜钱,稀奇道:“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说这副铜钱怪异是因为其和寻常铜钱不一样,没有方孔,若是仔细看,每一次掷出,铜钱上都会浮现不一样的纹路,暗示命途明灭,乃是淮南老祖送给她的小玩意。
施仇素来看不懂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只关心一件事情,“吉凶?”
上邪:“尚可,死不了。”
施仇揉了揉眉心,“……你上次说这话的时候,我花了三天三夜把你从死人堆里刨出来。”
上邪:“啊?是吗?这次是真的,你信我。”
施仇:“呵呵!”
他怒拔夜色剑,反手一挥,拦腰砍断了三里竹林,暗眸中波涛汹涌,似乎在思索是就地将人捅死,还是看着她自个把自个作死,然后怒气冲冲地摔袖离去。
上邪一阵肉疼,“……干嘛砍竹子,我种了好久!”
翌日。
上邪在顾轻冰冷目光“押送”下和血麒麟走到了城门口,红衣腰间系了三个酒袋,嘴里啃着香喷喷的肉包子,没半点神仙的矜持高贵,反倒一副凡夫俗子的糟粕样。
一到城门口,就见华止和施仇一左一右站在门两侧,碧衣的那位摇扇浅笑是公子风雅,墨衣的那位抱剑而立是凌冽威严。
上邪瞅了两人半天,嫌弃地摆手道:“去去去,苏州城不缺看门的,哪凉快哪待着去!”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被包子噎住了,咳得面色通红,幸亏一只大手暗运仙力帮她顺气,也不知哪个好心人,她刚欲开口道谢,没想到一回头就对上顾轻的墨眸,顿时又噎住了。
华止脾气好,眉宇间盈着温和的笑意,“我陪你去,若真九哥设的局,我也好周旋一二。”
他这人啊,永远笑得清浅,像什么都无法掀起他眼中的波澜,让人看不透。
上邪偷瞥了顾轻一眼,心想他这人也没那般冷,扭头对华止吼道:“别添乱,你九哥见了你恨不得掐死。”
华止一笑,“他见了你亦是。”
上邪摆了摆手,“没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施仇闻言火气说上头就上头,吼道:“亏你还记得他上次都干什么!”
上邪心虚了,撇嘴道:“又不会死。”
越不臣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那混蛋是个干实事的人,十万仙家谁若是得罪了他,满门尽灭、五马分尸都算是下场好的,真的,死的下场算好的,但上邪偏是个永生不死的倒霉蛋。
施仇咬牙道:“你忘了当年他是怎么折磨……”
上邪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语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施仇扯开她的手,气得面色铁青,两眼血红,怒极反笑,“好样的,你就作死吧!”
顾轻听着他们不着边际的对话,心中有些犹疑,看向上邪的寒眸中多了一分担忧,却见那人笑着朝他眨了眨眼,没心没肺地朝城外的结界走去。
谁知,跨出结界的瞬间,她脸色白得几乎像个死人,身影不稳地一晃,施仇和华止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上邪摆手示意无事,直起身后吹了口哨,踏雪行风两匹苍云驹拖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自天际奔踏而来,停在城门口,“走吧!”
仙界的马车极大,塞下十个人都没问题,血麒麟负责驾车赶路,其余四人各自在车中闭目修炼,呃,上邪除外。
她刚吃饱难免昏昏欲睡,前后左右摇了一圈,眼瞅着就要面朝地倒去,离她最近的顾轻急忙睁眼,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上邪头顺势一歪靠在他肩上,恍惚中嗅到一股好闻的梨花香,在白衣肩头亲昵地蹭了蹭,惹得顾轻整个人浑身一僵。
踏雪行风日行千里,日落时分马车身一震,两匹苍云驹传来惊恐的嘶鸣将上邪惊醒,她微微抬头对上顾轻那双水色寒眸,还没睡梦中缓过神,车身猛烈一摆,幸亏顾轻长臂一挥,拦腰抱住了她,才没摔得个狗吃屎。
上邪:“多……多谢!”
顾轻扶她坐好,当即收回手臂,脸色似乎比往常更冷。
上邪懵逼地看着他,“???”
为何觉得一觉睡醒,这人又生气了。
她没来得及细想,掀开车帘对血麒麟道:“怎么回事?”
行走在云端的马车突然被一阵黑色飓风包围,诡异的乌云朝车身靠拢,云中不知有什么东西惹得踏雪行风嘶鸣不止,四周天暗如夜,宛如置身黑幕中。
上邪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深深地看向血麒麟,“不是让你绕路,避开铁围山吗?”
那人不咸不淡道:“此路更快。”
上邪冷笑了一声。
紧接着,飓风掀翻马车,诡异的黑云中幻化无数人手连人带车往下拉。
上邪以神力凝聚出一把无形的剑,割开栓马的缰绳,在马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快跑,回众神殿。”
没了车身的负担,踏雪行风奔跑得极快,转眼冲出了飓风中心,众人则伴随坠落的马车朝下摔去,这鬼地方怨气极重,压制着他们的法力。上邪为神身,虽不受影响,可乌云中骤然浮现数百张诡异的人脸,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争相伸手去拉她,一息之间红衣便被幽魂吞噬。
车中三人一惊,“上邪!”
红衣再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下软软的,万丈高空摔下来竟一点都不疼,暗自窃喜之时耳畔便传来一声温怒,“起来。”
她忽尔发现自己躺在一人身上,貌似被幽魂拖入乌云时有人试图将她拽出,倒反被她带着从空中飞速坠落。
上邪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寒眸,急匆匆起身,慌乱间手不小心按到某人身下的部位,两人皆是刹那间脑子一蒙,四目相对。
顾轻:“……”
上邪:“……”
红衣吓得一蹦三尺高,飞快地退离白衣三丈远,“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真的,你其实没必要救我,我死不了的。”
顾轻倒是神色如常地起身拂了拂衣上的土,可通红的耳根和袖中紧握的大拳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环视四周后尽量平静道:“此为何地?”
往日清冷的声音中掺了丝暗哑。
上邪看着四面沾染黑气的迷雾,尴尬地咳了两声,“铁围山。”
顾轻微拧眉,“四绝境之一?”
迷雾中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两人暗自戒备,却见血麒麟从雾海中负手走出,幽幽笑道:“铁围山中,冥渊池下,死生之上,天道难行。”
这十六字说的是天地间最穷凶极恶的四地,据说连神仙入内都是有去无回。
上邪不以为然,不痛不痒道:“你果然又算计我。”
血麒麟未言,顾轻已持剑杀出,招招攻其命门,雾海中不时闪现凌冽的剑光,显然是生气了,毕竟拉着上邪蹚这浑水的是他。上邪原本还担心他年纪轻修为浅,会不敌上古魔兽,后来想起自己偷东西被吊打的惨痛记忆,就看到血麒麟被某人一剑掀飞。
“那边是谁?怎么打起来了?”
上邪一怔,听声音不像是华止和施仇,莫不是这阴气森森的铁围山还有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