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涛是跟着贺南征他们一起的,自打来到湖库县就开始紧急救援工作,根本无暇顾及家里,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家人现在是否安全。
其实不少救援官兵的老家都在临城,临城虽然穷困,可是地广山多,山沟里有不少贫困户,那些家庭供不起还在上大学,有不少就直接把孩子送到部队当兵去了。
……
山上竟然在下雨,雨势不大,可是淅淅沥沥的没一会儿就把人的衣裳浇湿了。
苏拾欢的冲锋衣是防雨的,戴上了帽子,雨点打湿了她额前碎发,一丝丝的凉意渗透遍全身。
下雨之后,石头路又湿又滑,十分难走,行军的速度也降了下来,队伍前头的指导员看到了苏拾欢的存在,把她拉到队伍中间。
前后左右的士兵们都很照顾她,这让苏拾欢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女同志嘛。”指导员笑着说。
贺南征在队伍的最前头,苏拾欢只能若隐若现看到他的背影。
快到山顶了,雨下大了一些,苏拾欢冻得手脚冰凉,原本就有些看不清路,现在还要时不时抹一把脸,不然会被雨水遮挡住视线。
看到士兵们的到来,原本的水库管理员像看到救兵一样,一拍大腿,“你们可来了。”
接近五十岁的年纪的人,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可见他是看着一点点上涨的水量,是真的着急了。
苏拾欢大致看了一下,湖库县的名字不是白得的,这个水库几乎可以用“一望无际”来形容,夜幕之下的湖水显得黑压压的,雨水在上面打出一圈圈的小纹路,像是下面咆哮着食人的魔鬼,稍一靠近就会尸骨无存。
苏拾欢的愿望没有达成,当她看到那个因为地震被损毁了的闸门的时候,她的心都凉了。
“现在就只能靠着摇动这个轮子,依靠绳子的力量把闸门打开,这是最后一个办法了。”老管理员说道。
一道光束刚好照过来,苏拾欢看到指导员的下颌线紧绷着,点了点头,沉沉一声,“好。”
苏拾欢跟着他们一起到了轮子处,这才知道老管理员所说的“轮子”,和苏拾欢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那其实就是一个滑轮,可是非常巨大,下面吊着粗粗的绳子,再下面就是沉重无比的闸门了。
最原始,也是最无可奈何的办法了。
“所有人,过来集合!”
贺南征从前面绕过来,看到苏拾欢,粗口都快要爆出来了,“你他妈怎么来了?”
苏拾欢站在队列的最旁边,比其他人都矮上那么一截,“我是记者。”
贺南征恶狠狠地咬了咬牙,还想说什么,可是已经要集合了,就没有多说。
指导员说了一下大致情况,所有士兵一起到摇动轮子的大杆子前面。
“又是一轮新的挑战,早晨他们到达临城,在双塔县参与余震救援,后来到了湖库县,没有休息直接投入救援,现在是晚上,我现在也不知道几点,他们到达深湖水库,又开始新一轮的救援任务。”
苏拾欢把相机设定为自拍模式,对着镜头在风雨中说道。
士兵们排成一排,不知是闸门实在太重,还是他们早已精疲力竭,这次的任务显得十分艰难,士兵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轮子摇动了一圈。
可是管理员大叔告诉他们,轮子摇动十二圈,闸门才能上升一寸。
而且闸门要升到一米二的高度,才能完全放水。
眼看着水势越来越大,翻滚着,咆哮着,觊觎着这座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小县城,随时都要给这座县城致命一击。
“不行指导员,这样不行。”
贺南征从队伍里退下来,雨停了,贺南征的脸上湿哒哒的往下滴水,不知是汗水还是方才的雨水。
“我们必须分小组作业,一波上去推一波下来休息,轮番着来才行,这样效率太低了。”
指导员略一思索,“行,就按贺队说的办!”
贺南征过去点了几个人,分别为几个小队的小队长,每个小队分派了接近三十名士兵,按照顺序,一个小队上去作业的时候,其余几个小队休息,保存体力,之后轮番上去。
苏拾欢把这一幕都拍了下来,起风了,苏拾欢湿漉漉的衣服被风一吹,苏拾欢打了一个寒噤,可是那边的在轮子处作业的救援兵们,汗水却像雨水一般落下。
汗如雨下,以前苏拾欢只觉得古人太会夸张,竟有这样的成语出现,可是直到这一刻,苏拾欢才知道,这个成语有多么准确、贴切。
一个小队作业完毕,救援兵们精疲力尽,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纷纷找了地方,有的直接躺在平坦的山地上,有的背靠着大树,闭目休息。
可是有一个人却连续跟了好几个小队。
苏拾欢走过去,“贺南征,你不要命了?”
贺南征还在跟着救援兵们的口号使力,没有功夫抬头看她,“我还行,不用管我。”
行什么行,声音都哑了。
“跟我过来休息。”苏拾欢说。
使力的空当,贺南征回过头来,眼睛里有清清楚楚的苛责,贺南征没说别个,只说了一句“你看看这水”。
便转过身继续跟着救援兵们苦干。
你看看这水,已经汹涌成什么样子了,一旦闸门放完了,洪水倾泻出来,那是多少条人命?这是他一个人不要命的事吗?
这是贺南征后面没有出口的话,可是苏拾欢听懂了。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之后她便不再打扰他们,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拍着,一秒钟都不想放过。
跟了几组之后,贺南征体力不支,下来之后直接躺在地上,苏拾欢只过去帮他整了整衣裳,坐在风口默默帮他挡风。
给他整理衣裳的时候,苏拾欢的手刚刚接近,还没碰到他,就已经能感觉到他的胸膛散发着熊熊燃烧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