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凰帝国以西,列骑国,皓月府。
“哎!”
高耸入云的塔楼外不远处,两老一小坐在凉亭里,抬头眺望塔尖,眼里说不出的惆怅。
“哎!”
月沧海、月浮屠:……
“哎!”
月沧海、月浮屠:……
“哎……哎哟!你这小屁娃干嘛呢?尊老啊懂不懂?”
就在其中一名老妇人第三十二次叹气时,月浮屠毫不犹豫的一蹬小短腿,从凳子上蹦了下来,把老妇人面前的几盘糕点全部抱走。
“月沧海!你看看你们家这小娃!他……他是想饿死我啊!”
“晨雾衣,你多少岁的人了,还和半大的孩子胡闹?”
在老妇人对面,从内而外散发着深远沧桑气息的月沧海压根连眼角都懒得给她一个,朝着月浮屠随口教育一句后继续惆怅的眺望塔尖。
“浮屠,不可无礼。”
“哦,我知道了,祖母。”
月浮屠鼓了鼓腮帮子,不情不愿的抓了一把糕点,然后把空了一半的糕点盘给放了回去。末了还做了个鬼脸,气得晨雾衣只能干瞪眼。
就在月浮屠和晨雾衣一老一小俩不正经挤眉弄眼互掐互怼的时候,眺望塔尖的月沧海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突然沉着声音开口道:
“浮屠,你还不交代吗?”
“嘎?交代什么?”
月浮屠被这一问给问懵了,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月沧海在问啥。
看着他家祖母严肃凝重的神色,他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干脆心一横老老实实交代:
“祖母,我不是故意往二姨母脸上抹墨水的,那是手滑,手滑……”
月浮屠说着,悄咪咪抬头瞄了月沧海一眼。
然而只见月沧海神色依旧,继续沉声问道:
“还有呢?”
月浮屠只感觉胸口中了一箭,对着手指语气弱弱的继续道:
“还有……还有……还有我不该往大堂哥衣服里放毛毛虫……”
嗯?等等,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尼玛……这不是雷禁闯完祸的惯用杀招吗?
只可惜,月浮屠小同学装可怜的手法还是没有雷禁小堂主那么炉火纯青,月沧海老祖母也没有雨绝、雨弦那群货好忽悠。
“还有呢?”
“呃?还有啊?”
月浮屠只感觉胸口再次中了一箭,看了看他家祖母严肃的表情,回想片刻后连忙继续交代道:
“哦哦好吧,还有……还有我不该怂恿五堂哥帮我揍人。但是祖母,是那个不知道叫啥啥来着的小姐先出言不逊的诶,我只是气不过嘛……”
说到这里,晨雾衣看月浮屠的眼神已经带上那么一点点崇拜了。
这小娃子带劲!
真不知道月沧海这族里怎么教的,老一辈都死板的不行,还是养出了这么有个性的孙儿。想他晨氏家族里,怎么就没有这么能皮的孩子呢?
“还有呢?”
月沧海再次沉声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吓得月浮屠小心肝乱跳。
仔细想了想,深觉自己闯的祸数都数不过来的月浮屠干脆牙一咬心一横,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英勇无畏,开口朝着月沧海道:
“祖母,还有的太多了孙儿不记得了,祖母你还是直接问了吧!”
呜呜……再交代下去他的老底儿都要被掀了。
他那天咋就赖床了呢?咋就没跟着浮生哥哥去西玖呢?要是他现在在西玖,在凰表姐的地盘上,那有吃有喝的简直叫一快活。
月浮屠心里那叫一个悔恨,对自己的赖床行为狠狠地进行了一番自我鞭挞。
心里:呜呜……叫你赖床!后悔了吧?!以后不敢赖了吧?!
身体:不,你会赖的。
月浮屠:……卒。
月沧海可不知道月浮屠心里那山路十八弯的心思,伸手在桌上扣了两下,浑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浮屠,你浮生哥哥究竟去哪儿了?”
她看着长大的孙子她还能不了解?出门游玩放松心情那些说法也只能骗骗其她人,还能骗过她这个做祖母的不成?
月浮屠瞬间脸色一僵,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然后深吸一口气装傻充愣。
“祖母你说什么呢?浮生哥哥不是出去游玩了吗?”
月沧海看着小脸笑得都快皱成一朵菊花的月浮屠,无语想揉了揉眉心,半晌后才开口道:
“你当真以为你和浮生与那丫头相认的事我不知道?若不是我下了通行令,你真以为你们二人前些时日能那么顺利的仅仅凭借少主令就进了藏书阁顶层?”
她这个做祖母的看起来就那么凶残吗?这兄弟二人与那丫头相认了都不敢告诉她?
她承认当初因为唯一的宝贝儿子被人拐走而气愤了许久,也一直不愿意承认纪宸吟那个儿媳,甚至在夜儿执意要嫁入俗世时不得不依照隐族的规矩与他断了联系。
可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她一直都派人暗中保护着他们夫妻二人,甚至还插手了西玖帝国与前朝的战争。
在隐族万年不变的规定压迫下,暗中帮助纪宸吟打下西玖帝国,给夜儿一份王君那样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是她身为母亲唯一能为儿子做的了。
可没想到好景不长,夜儿是早生胎,身体一直都虚弱的很,从小到大都在族里被她、他父亲、还有他四个姐姐好生娇养着。
自从嫁入俗世后,他先是经历了西玖帝国建国的几年征战,后又生育了女儿,身子骨早就一天不如一天。即使纪宸吟广散财源,即使她一直派人暗中送去珍贵药材,也终究是回天乏术。
夜儿离世后,她十多年来一直没提过再立少主一事,也十多年来再没和纪宸吟有过任何联系。直到纪凰那丫头打响了战神之名,她才惊觉夜儿还留下了这么一个独女。
她在战场上是那样的指挥若定,挥斥方遒的模样,像极了她的父亲。不,甚至可以说,小小年纪的她,比起她的父亲来却更胜一筹。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这样闪耀的一轮骄阳,让她这个外祖母都有些不敢相认。
她怕这孩子会责问她为何当年没能保护好她的父亲,也怕这孩子责问她为何十几年来都对她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