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牙高啄·弩末(1 / 2)

赵衍此去果真没有回来,宫中来人知会府中的夫人们,道是陛下留王爷在禁中伴驾,不日还要去太白山冬狩,怕是年前回不来了。一同来的,还有诸多赏赐,又念着王府中的红绡夫人临盆在即,比照其他两位的更丰厚一些。

不知情的人都道,陛下待晋王爷亲厚得非比寻常,留在宫中这么久,就是亲儿子也没有这么亲的,真的论起来,寄养在外的叁皇子,怕是还比不上这个看着长大的兄弟。

上朝的时候,赵衍依旧与杨仲节平起平坐,只是惜字如金起来。下了朝他们一同往殿外后退着出去,到了门槛的地方,杨仲节关切道:“王爷当心。”

赵衍冷冷看他一眼,转瞬笑起来:“杨相长我这么多,与先父一般年纪,自当是我这个晚辈替相爷留心着。”

杨仲节听他口气松动下来,又自称晚辈,觉出几分胜者的快意:“年关将近,我这个老头子越发忙起来了,比不得王爷,无事一身轻,还能日日陪伴陛下左右。”他换了个说法,将一场掩人耳目的囚禁说成令人艳羡的恩宠。“也不知王爷住在哪里,今年的节礼是该送去王府,还是送进宫?”

杨仲节说完见他不恼,有几分看淡成王败寇的豁达,想来自己原也颇为看重他,奈何如今弄到鱼死网破,生出些假惺惺的惋惜来。

只听赵衍道:“离过年还早,不过相爷有什么好东西想着小王的,还是送到我府上吧,我让家里收整起来,说不定开了年,便不在大梁了。”

“唔,送去王府是最好。”杨仲节应道,心里暗笑:你以为真就只是贬斥这么容易。

不过转念一想,赵衍毕竟没有什么错处,不过是和杨家争兵权的时候,又恰好碰上了相命之说。看来这把火还得扇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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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腊月初八,是佛祖成道之日,也是王侯修斋祭祖之时。紫宸殿外一口七尺高的古铜大锅已于初七子时烧上了火,从初一开始供奉上的粥料也准时下了锅,到了初八的子时,已足足熬了十二个时辰。

赵溢念着赵衍许久未出宫了,便命他率众人送了熬好的腊八粥去佛前供奉。

相国寺内千灯赤忱,永怀照灼,香烟袅袅,鼓乐齐鸣,众僧人进了大殿诵经。赵衍则被引入一个禅室休憩。

“鹤望,我来的路上好像见到了墨泉。”他闭着眼,看不出情绪,被幽禁了好几日,他常常如一个入了定的人,遁入虚空。

鹤望也是看见了的,不止如此,他还见墨泉身后有一辆马车,不难猜出里面是什么人。

“王爷,属下未曾看见……现在这个时候,陛下放王爷出宫,就是要看王爷会不会见什么人,万万不可……”

“不可什么,我见自己的女人,便是皇兄知道了又如何?”不是非见不可,又何必铤而走险,他那日信誓旦旦会平安回去,现在回不去了,也还欠她一句安心话……前途未卜,能多见一面总是好的。

“我看他们好像停在了开宝寺……”

妙仪月份大了,走起路来,有几分艰难,下了马车便由新桃一路扶着:“太医说了,再过几日便不得在出府了,姐姐你慢着点。”

妙仪点点头。

开宝寺的香火远不及相国寺,加之今日相国寺又有祭粥大典,众人都去了那里,她们慢慢走到观音殿前,竟是没有遇上别的香客。

妙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墨泉:“你们在这里等我吧,佛前供奉,我一个人去就好。”

赵衍临走前嘱咐过,既要护她周全,也不可惹她心烦。墨泉于是叁两步踏进殿中,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小沙弥在添灯油,便让妙仪一个人去了。

妙仪进了殿中,叩拜祝祷后,从袖笼中取出一锭金子,放入功德箱中,那个小沙弥见了,笑盈盈围过来:“施主随我来在功德簿上留个名吧。”

妙仪随他去了,到了案几旁,刚打开功德簿子,便见帷帐后面转出来个长生玉立的人:“表妹。”

贺敏之来大梁这些时日,只在那珍宝阁见过妙仪一次,此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世子,多谢你来见我。”妙仪不看他,只在功德簿写上名字:赵云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