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对她有太多误解?
陈放抿着唇,心里滋味难明,不管怎样,都不是舒服的感觉。
徐晤看着他沉沉的脸色,突然开口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她眨眨眼,脸上露出诚挚的歉意,“对不起啊,之前答应你会和你一起回家,我失约了。”
她没说原因,只是道歉。
陈放的声音有些干涩:“怎么弄的?”
“嗯?”徐晤跟随着他的目光往下落在自己的腿上,“你说我的腿吗?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在厕所里摔了,是不是很傻?”她边说边笑。
陈放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她的笑容而和缓多少,继续问她:“受伤了还出来?”他这时才注意到徐晤手上拎着的东西,透明的购物袋里显露出啤酒瓶的形状和花纹。
徐晤却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说辞。
她下意识地将购物袋藏在身后,而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动作有些欲盖弥彰,索性大大方方地露出来。
“我来帮我爸买啤酒。”她说。
陈放皱起眉,他想指责徐晤的父亲到底是有多不负责任才会让受伤的她下来买酒,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没有立场,也不好对她的父亲做出评价。
他走到她身边,弯腰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我帮你。”
徐晤有些被吓一跳,忙拒绝:“不用不用,你快回去吧。我爸妈就在家里,嗯,被他们看到了不好。”
陈放依旧绷着脸说:“到楼下我就回去。”
徐晤想了想,松口说道:“行吧。”
她看着两人被路灯拖曳得长长的影子,陈放和她并行,影子却长出她许多。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我爸怎么这么不靠谱,让腿上有伤的我下来买酒?”徐晤偏头看他。
陈放和她对视一眼,没有张嘴,“嗯”字却从喉咙里发出。
“他的确不是个合格的爸爸。”徐晤明明是在说不好的话,眼睛却弯弯的,像在笑,“你爸爸一定很好吧,对你和你妈妈都很好吧?”
没头没尾还没有并列关系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但是陈放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没有听出来,甚至逃避地躲开了她笑盈盈的眼睛,和夜色一同袭来的还有他内心的羞耻感。
不管徐晤的爸爸再怎么不靠谱,至少她还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比自己好了太多。以至于当陈放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时,恍惚觉得那是嘲讽。可他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刚刚还告诉自己要学会相信别人,况且,徐晤又不知道他家的情况,不知者无罪。
依旧是在那个黑暗的楼道,他们在一楼分别,陈放想送她上楼,但是被她言辞拒绝了。
“我爸爸妈妈知道会骂我的。”她说。
陈放只能转身离开。
“陈放!”徐晤突然喊住他。
她行走不便,招着手让已经走出几步远的陈放再次回到身边。
陈放走过来,眼里有些疑惑。
徐晤踩在两节阶梯上,身高差不多与陈放平齐,她的身体却突然往前倾,不顾自己的腿伤扑在他身上。
陈放下意识张开手接住她。
“谢谢你的关心。”她搂着他的脖颈说。
与她轻柔的话语一同落在他颈侧的,是少女微凉的唇瓣。
“徐晤……”
“嗯?”
徐晤慢慢把头抬起来,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亲吻再一次落在了他的唇上。
她啄吻他的下唇,然后将舌头伸进他的口腔。他也在黑暗里张开嘴,任凭她扫荡。
“明天下午,我爸妈不在家,你能来陪我吗?我想吃草莓蛋糕。”
结束了那个主动的吻,徐晤对他说。
陈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目光黏着在她脸上。
“……好。”他说,“还想要什么吗?”
“不要了。”她的笑意更深。
这一次,徐晤让他先走,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才攀着扶手慢吞吞走到顶层。腿上的伤口随着动作隐隐作疼,可她的内心却是无比畅快的,一扫这几日的郁气。
她从兜里摸出钥匙打开家门,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声儿也没有。
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躺在沙发上开了一瓶啤酒,边看着天花板的吊灯,酒精混着灯光一同模糊她的双眼。
“还想要什么吗?”
她想起陈放刚才问她的这句话。
如果陈放拥有读心术,一定能透过血肉模糊的人体组织听见她说——“我要你变得软弱,要你跟我一样软弱。”*
这样,我才能感到平衡。
这是你要补偿给我的,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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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变得软弱。要你跟我一样软弱。”出自米兰·昆德拉《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