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消失在城门口的萧景尚,沈琉璃黛眉紧蹙,抬头看了一眼上京的方向,略微迟疑,转道跟了上去。
“滚滚滚,铜城不收难民,滚开!”
沈琉璃刚凑到城门口,就被守将不耐烦地挥开。
为了路上方便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路上都是扮作难民,穿着破破烂烂,脸上也抹了黑灰,整个人脏兮兮的,与逃难的流民没甚两样。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打满补丁的衣裳,默默地走开了。
等到有那比较奢华的马车进城时,她便偷偷地藏在车底下,顺利混入了城内。当她换上干净的衣物,拾掇好自己,找到萧景尚和赵降雪下榻的私宅时,天都快黑了。
抬手,叩响了门。
门房只稍微打开一道门缝,满眼戒备地盯着门外如花似玉的姑娘:“找谁?”
沈琉璃双手交叠在衣摆处,端庄有礼地温柔浅笑:“小女子找......姐姐,你家夫人便是,烦劳通传一声。”
说罢,便给了一些碎银子。
门房看了一眼银子,砰地关上门:“稍等片刻。”
赵降雪正在花厅饮茶,乍然听闻外面有自称是她妹妹的女子求见,眉心深锁:“不见,让她走。”
她有几个妹妹掰着手指头便能数清,沈珍珠在上京,那么只能是沈琉璃。
见门房跨出花厅,赵降雪又突然说道:“算了,见一见。”
“是,夫人。”门房躬身退了下去。
萧景尚和赵降雪本就是掩人耳目,暂离上京,除了近侍随从,这座私宅原本的下人并不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
当门房引着沈琉璃进来时,赵降雪只觉得眼前一亮,心里也隐约不舒服起来。
时隔一年不见,沈琉璃稚嫩的脸庞蜕变得明艳不可方物,不似以往跋扈刻薄的模样,眉宇间竟隐约多了一丝说不出的韵味。
这样的沈琉璃无疑是让人惊艳的,玉雪肌肤,娇研无比,真真是好一个精细的娘子。
赵降雪抬手整理鬓发时,不经意地触摸了一下隐藏头发下的微小纹路,这一年跟着萧景尚忧心国事,担惊受怕,愁思过甚,不知不觉间,竟暗暗生了皱纹。
端看沈琉璃,整个人又娇又艳,饶是她一个女子,第一眼都会被她吸引,遑论是男子。
沈琉璃抬头看着赵降雪,笑着开口:“表姐,好久不见!”
这一笑,赵降雪愈发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想起那幅被压在奏章底下的画像,心里的嫉妒之意渐浓。
别人是越长越美,而她自己却是越发憔悴多思,曾经的如花容貌已有老态之相,被这遭乱的世道所烦心,也为自己的心魔所折磨。
而她的心魔便是,萧景尚倒底对沈琉璃怀着何种感情。
每每都会被这个问题折磨得难以安眠。
萧景尚从未厌恶过任何女子,可却真真切切地讨厌过沈琉璃,一个他曾经深深厌烦过的女子,他为何要偷画她的画像?
见赵降雪盯着自己出神,沈琉璃忍不住招了招手,面带疑惑:“表姐?”
赵降雪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不显,亦是一笑:“表妹,许久未见,生得越发娇颜!”
第107章 ……
两人你来我往, 笑着寒暄,说着无关痛痒的客套话,谁也没提及各自的夫君, 谁也没提及萧陈两国的战事。
然, 赵降雪虽面带微笑,沈琉璃却敏锐地察觉出她对自己似乎怀着莫名的敌意, 许是自己曾经对萧景尚的追逐,以及年少时对她各种针对的缘故, 让她对自己始终心怀芥蒂。
沈琉璃意有所指地说道:“当时年少, 不懂事, 还望表姐莫要放在心上。”
赵降雪从善如流:“表妹性子率真, 不拘小节,表姐岂会将表妹的玩闹之举当真?”
沈琉璃眨眼道:“既是玩闹, 确实当不得真,我也从未当过真。”
赵降雪微微诧异,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 以此掩饰眼中的真正情绪。
沈琉璃是何意?
她是在暗示自己,她对萧景尚将近十年的倾慕仅是玩闹之举, 还是说, 现在的她对萧景尚早已没了任何想法?
可讽刺的是, 各自婚嫁过后, 萧景尚却对沈琉璃有了不一样的念想。
赵降雪若有所思地看着沈琉璃, 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表妹本该在东陵为后, 为何会回萧国?”赵降雪知沈琉璃在明城, 也知沈琉璃同傅之曜决裂,却不知其间具体纠葛。
听闻这话,沈琉璃眸光有所暗淡, 随即又一亮:“我同他有些小误会,不得不暂时分开,等误会澄清了,我便会回到他身边。”
沈琉璃说得直白,亦是借此告诉赵降雪,她心里的人是傅之曜,对萧景尚没有任何感情,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赵降雪放下杯盏,笑得温柔,但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尖锐:“如今,萧国的大好河山被陈贼肆意践踏,沈侯爷在前线奋勇抵抗陈军,表妹身为萧国沈家人,竟妄想回到豺狼身侧?”
沈琉璃也不恼,玩味笑道:“既是豺狼,回去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如妹妹以后就仰仗着表姐过活,留在表姐身边,为表姐鞍前马后?”
赵降雪一噎。
“表姐,不过姐妹间的玩笑之语罢了,不管如何,我也不会落魄到仰仗谁过活的地步,要真过不下去,我去赖爹娘便是。”沈琉璃抬头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也不管赵降雪的脸色如何难看,厚着脸皮说,“我饿了,不知何时开饭?”
赵降雪看一眼她,脸色稍霁,吩咐下人摆膳。
直到用完膳,沈琉璃也未见到萧景尚的人影,她的目的本就是找萧景尚,又不便略过赵降雪,便直接说明了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