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此念头,心口又不舒服起来,沈琉璃抚了抚胸口,尽量忍着,让采青找来针线,结果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女工,又让采青找了一名绣工绝佳的绣娘,让她教自己绣一个简单的腰封。可转眼想到腰封毕竟戴在身上显眼处,绣得太难看,岂非让人笑掉大牙,又改绣香囊,即使最终成品不好,好歹挂在身上还能用衣裳遮挡一番。
当她开始给傅之曜绣香囊时,心口的不舒服已经转为疼痛,每下一针 ,心口的疼便加剧一分。
她是真的想对傅之曜好,想回馈他的感情,可似乎越这样想,心口的疼也会加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琉璃疼地直接趴在了桌上,额头渗出冷汗,嫩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细线,几乎将手勒出道道血痕。
采青见她脸色发白,赶忙上前:“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
“我没事,我出去走走!”沈琉璃不可置信地盯着手中的针线,抬手推开采青,大步跑出了承明宫。
怎么会这样?
上次自己给傅之曜盛汤,心口疼了。
而现在,她想对他好,想亲手给他缝制一个香囊,结果心口便疼得如此剧烈。
陈冰河说,你对他好,他约莫便会对你好。
当时也是因为有这个念头,她的心口才会疼的。
如果她对他好,心疾便会发作。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傅之曜根本就是在骗她,他在骗她!
她不能对他好,那些琴瑟和鸣的‘过去’又如何存在?
皇宫很大,到处都是相似的宫殿楼阁,怎么都跑不到尽头似的,她漫步目的地跑着,摔倒了,继续爬起来再跑,又摔倒,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只要想到傅之曜欺骗她,便难受得无法自已,心疼愈裂,也不知是心疾发作的疼,还是因傅之曜伤心而疼。
也不知跑了多久,沈琉璃竟跑到西侧的一座宫殿,奢华精致,富丽堂皇,看着像是宠妃才该住的宫殿。她仰头看到匾额上的字,洗梧宫,这下,不只心口疼,连脑袋都开始疼了起来,鬼使神差的,她推开了洗梧宫的殿门,走了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
陈国先帝在世时,这座洗梧宫曾住着先帝的宠妃——丽妃,而自傅之曜登基之后,先帝的妃嫔全都移至他处,后宫又未充盈女人,宫殿便空置了下来,只每日按时有人来打扫。
殿内布置得清幽别致,沈琉璃分明没来过洗梧宫,却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感。
她在檀木拔丝床前站定,双眸大瞪,手指死死地揪住垂下的珍珠纱幔,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仿佛被人勒住喉咙的窒息感。
渐渐的,眼前依稀浮现出一些画面。
是她与一个带着獠牙面具的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这并非两情相悦的欢爱,她的手脚皆被铁链束缚,毫无尊严。
那个男人的身体亦同傅之曜一样,遍布各种骇人刺目的伤疤,男人对她甚是粗暴,没有半分怜惜,极尽羞辱的方式让她被迫承欢,看到她痛苦,男人肆意挞伐的动作更狠,狠到恨不得将她撕碎。
尤其,那双与傅之曜一般无二的凤眸,承载的不是对她的绵绵爱意,而是彻骨的仇恨。
她开始还会反抗恐惧,而后面则渐渐麻木,如死鱼一般。
不对,这才是她跟傅之曜的记忆,真正的记忆!
“啊!”
沈琉璃双手抱头,尖叫一声,连连后退,身子猛然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是傅之曜。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那个暴虐狠戾的男人掀开獠牙面具,便是此刻傅之曜温润儒雅的面孔。
“阿璃,怎么了?”耳畔的声音依旧温柔,而担忧。
她瑟缩了一下,目露惊恐,颤抖着手僵硬地指向那张床:“有鬼,床上有鬼!”
说完,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81章 ……
寝殿门口的白玉石阶上, 傅之曜负手而立,如血染的红衣龙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面色阴沉至极, 掩在袖口的手攥着织锦针线, 声音阴寒无比:
“朕不在的这两个时辰,她都做了什么!”
采青吓得脸色惨白, 战战兢兢地道:“回……回皇上,阿璃姑娘逗了一会儿白猫, 便突然想绣……香囊……”
关于沈琉璃的心情, 动作细节, 以及面部微小表情, 采青不敢有任何隐瞒,全都一一详禀。
傅之曜眸光冷肃至极, 薄唇轻勾,幽幽地咀嚼了一遍:“脸色发白,手捂着心口, 非常震惊,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然后就推开你跑了出去。”
采青磕头:“是。”
傅之曜的目光一错不错地凝着手上不成型的织锦, 刚裁剪成香囊荷包的样式, 上面满是乱七八糟的针脚, 毫无章法和美感, 可以看出沈琉璃的女工确实很烂, 可能压根就没学过, 一双握剑拿鞭的手却去穿针引线,真是难为她了。
呵,有鬼?
也真是难为她了!
傅之曜嗤了一声, 转身踏入殿内。
沈琉璃仍兀自昏迷着,没有醒转的迹象,一双细长的柳叶眉紧紧蹙起,睡得极不安稳,显然昭示着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昏睡之中仍是惊悸不已。
太医院的李院首将沈琉璃手上的伤口涂药包扎,又诊了脉,正准备提笔开个安神的方子,就见傅之曜悄无声息地立在榻侧,犹如鬼魅。
李院首吓了一跳,赶忙禀道:“皇上,阿璃姑娘惊吓过度而昏厥,臣开两副安神汤,待姑娘醒来服下即可。”
瞧着这姑娘备受圣宠,分明就是宠妃的待遇,可为何新君迟迟不给人家姑娘名分呢?
实在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