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也会盯着她白璧无瑕的脸发呆,手会无意识地摸上他自己的脸,她知道他其实想毁了她的容貌,把她加诸于他的耻辱和惨痛,悉数还给她。
他甚至拿了匕首在她脸上比划,不知为何,最终却是放弃了。
她问他为何?
他的原话是:“对着一个容貌丑陋的女人,倒胃口!”
沈琉璃烦躁莫名,忽然抓起妆台的香粉盒,恼怒地砸在镜面上,白色粉末模糊了镜中少女的面颊,也看不见少女耳上的齿痕,方觉憋闷的胸口稍微好受了些。
但也不过幼稚的掩耳盗铃之举。
沈琉璃生了会儿闷气,便扬声将绿竹唤进屋,吩咐道:“你暂且放下手头的活计,这些天专门盯着傅之曜,汇报他每日的行踪,算了,他顶多只能在柴房内外活动,没什么好汇报的。”
挥手又让绿竹出去,可小丫鬟才踏出房门,就又被她唤了回来。
“还是盯着吧,将他的生活起居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我,诸如每天做了什么,干了什么,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反正事关他的一切,本小姐都要知晓。”再是心烦意乱,也不能彻底撒手。
“是,小姐。”
沈琉璃揉了揉眉心:“三五天汇报一次即可。”
“好的,奴婢这就去。”
绿竹晃着头上的双环发髻,快步出了门,妥帖起见,又在门外站了片刻,见沈琉璃真没补充交代的,便找了小本本和笔去盯梢了。
五天后。
绿竹抱着小本本,愁眉苦脸地跨进花溪院,对比桌上摆满各种涎口水的美味佳肴,觉得小姐质子夫君实惨,太惨了。
绿琦坐在桌边,正在给沈琉璃布菜,扭头见绿竹对着菜肴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眉头顿时一皱。
“绿竹?”
绿竹猛然间回神,走到沈琉璃面前,毕恭毕敬道:“小姐,奴婢过来汇报质子殿下的起居生活,小姐是要现在听,还是用完膳再听?”
沈琉璃喝了一小勺赤枣乌鸡汤,抬眸看见绿竹手中的小本本:“放这儿,我自己看。”
绿竹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小姐,要不还是奴婢念给你听。”
“放着,本小姐又不是不认字。”
绿竹犹豫了一会儿,便将小本本放在桌上:“如果小姐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奴婢。”
沈琉璃不以为然:“笑话,本小姐岂会需要你一个小丫头解惑?”
说着,便搁下汤勺,翻开小本本,顿时傻眼了。
什么圈圈,点点,叉叉,这都是些什么鬼画符啊,怎么比她写的字还难认?
沈琉璃镇定自若地端起汤碗,装腔作势道:“咳咳,本小姐感觉腹中饥饿难忍,你在旁给我念着,我一边喝汤,一边听,两不误!”
绿竹笑着点点头,拿起小本本念道:“第一日,质子殿下劈了六捆柴,挑了八缸水……”
等等,他怎么在劈柴挑水?
沈琉璃觉得头有些晕。
没等沈琉璃反应过来,绿竹继续道:“管事的林大柱给了质子殿下两个窝窝头,但质子殿下没吃。”
等等,窝窝头?
那是人吃的吗?怎么比在牢房里还惨?
前面三天都是劈柴挑水吃窝窝头,傅之曜几乎没什么话,人家管事的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第四日,质子殿下似乎身体不舒服,只劈了两捆柴,挑了三缸水,林大柱嫌弃质子殿下活儿干的少,就只给了一个窝窝头,还骂骂咧咧地踩了质子殿下两脚,踩的是……脸。”
“傅之曜被踩脸了?”沈琉璃觉得碗里的汤也不香了,磨磨牙,甚想踩那个林大柱百八十脚。
绿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琉璃的脸色,道:“林大柱说是奉小姐的命行事,定不让质子殿下好过。”
沈琉璃抚额,头更晕了:“我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绿琦提醒道:“小姐,以前事关质子殿下的事都是红玉代为传禀的。”
是了,她下令将傅之曜扔到柴房自生自灭,红玉见她如此讨厌傅之曜,定然会以她的名义暗示底下行事的人,让傅之曜的日子过得再艰辛些
沈琉璃揉了揉眉心,郁闷地只想就此长眠不起。
以傅之曜睚眦必报的本性,这些仇这些怨多半也是算在她头上。
道路阻且长,吾辈……甚难哪。
“对了,你刚说傅之曜身体不舒服,怎么回事?”
“小姐,依奴婢这些天的观察,质子殿下可能是饿的,或许吃一顿饱饭就好了。”绿竹凑上前,建议道。
“那就让他吃……”沈琉璃拍案而起,一顿,话锋硬生生地拐了弯,“吃甚么吃,不干活哪儿有饭吃?让他再挑一缸水,本小姐勉勉强强将今日剩下的饭食,赏给他!”
见绿竹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沈琉璃推了推她:“还不快去。”
“是是是。”
绿竹脚底生风似地跑到柴房,将沈琉璃的原话稍加修饰变成了:“质子殿下,我家小姐说让你挑一缸水,便管你一顿饱饭。”
沈琉璃跟过来,就站在柴房不远处,听到绿竹传的话,事儿还是那个事儿,可意思却完全不一样了,她忍不住在心里夸了句,真是个小机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