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啊,你实话实说,皇阿玛这一生是不是不堪得很?”
时值日头偏西,彩霞满天,景色无疑很美,可惜却已是近了黄昏,久不见阳光的诚德帝几乎是贪婪地盯着天边的彩霞看了良久,而后方才自失地一笑,无甚顾忌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皇阿玛,您怎能这么想,不止是儿臣,便是满天下百姓都知晓皇阿玛文公武略无不过人,短短数年时间,荡平边患,又励精图治,以致我大清国势蒸蒸日上,国库丰盈,百姓安居乐业,此大治之事也,汉之文景稍逊武略,唐太宗则差了文治之功,便是尧舜也不过如此罢。”
实话来说,诚德帝这一生实在算不得成功,倒不是他太过无能,而是弘晴太过妖孽,也太过强势,这才导致了诚德帝悲剧一般的帝王生涯,对此,弘晴心知肚明得很,却断然不会说出口来,也就只是可着劲地挑着好听的来说罢了。
“哈哈哈……,晴儿这个马屁好啊,朕是生受了的,只是心中却是惭愧啊,呵呵,朕得大宝,靠的是你晴儿的鼎力扶持,天下大治,也是尔之功劳,朕这个帝王,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不单不感激你晴儿的苦与功,反倒是常常生些事出来,朕真不算是个好帝王,也谈不上是个好父亲,真要论起来,也就一寻常人耳,此一条,朕还是有着自知之明的,然,朕却有一桩事足以自傲,便是比之贤明也不遑多让,那便是朕生了你这么个出色的儿子,这或许是朕对这江山社稷最大的贡献罢。”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诚德帝既已看开了,评价起自身来,也就多了几分的清醒,一番长篇大论下来,说的都是实在之言。
“皇阿玛,儿臣……,儿臣不孝,时不时惹您生气,是儿臣不好,儿臣……”
听得诚德帝这般说法,三十年来的父子相处的点点滴滴立马便有若放电影般在弘晴的脑海里快速地闪现着,在此时,往昔的恩恩怨怨早已是烟消云散了去,剩下的都是父子俩相扶相依的亲情,心情激荡之下,弘晴竟已是大失常态地语无伦次了起来。
“晴儿不必如此,你并没做错甚,换成朕处在尔之位置上,怕是做不到尔这般公允的,罢了,说这些都已无甚意义了的,朕是就要走了,也该到去见列祖列宗的时候了,好在江山社稷有了你晴儿在,朕也真无甚遗憾可言了的,若要说还有甚放不下的,那就只有老四那厮了,嘿,老四倒是会讨巧,也善隐忍,朕之所以用之,无外乎是要牵制你晴儿罢了,可朕心中却是清楚此獠居心叵测的,可笑其百般讨好于朕,竟妄图谋取遗诏执行人之大位,真当朕是傻子不成?朕若去了,尔切不可放任此獠,该下狠手的,万不可姑息了去。”
诚德帝这会儿精神格外振奋,思路也自比平常清晰了几分,一番话语下来,已是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四爷的真面目。
“是,儿臣自当谨记皇阿玛之教诲,永世不敢或忘焉。”
弘晴原本还担心诚德帝被四爷迷昏了眼,真要是让四爷拿到了遗诏执行人的地位,那就等同于顾命大臣了的,一旦如此,弘晴要在登基之后对付四爷,显然便要多费不少的功夫,好在诚德帝在这等临终前难得地英明了一回,弘晴也就安心了许多。
“呵呵,朕其实也就是多几句嘴罢了,以晴儿之睿智,拿下老四想必也费不了多少的手脚,该如何办,尔自己看着办了去便好,朕是管不着了,来,拿着。”
诚德帝自嘲地笑了笑,也没再多啰唣,而是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支金制令箭,递到了弘晴的面前。
“皇阿玛,您这是……”
那支金制令箭明显就是早年康熙老爷子临终之时交给弘晴的同一支,以弘晴过人的记忆力,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心头不由地便是一跳。
“当年先皇临终前便将此物赐给了你,这才有了朕的登基为帝,而今,朕要走了,此物原也该传给了你,尔想如何做,便如何做了去,朕无有不准之理,拿上此物,自去好生安排罢,莫让朕连走都走得不踏实。”
诚德帝伤感地抚摸了下金制令箭,絮絮叨叨地扯了几句之后,便即用力将金制令箭强塞进了弘晴的手中。
“皇阿玛保重,儿臣这就去安排停当,断不敢辜负皇阿玛之重托!”
于弘晴来说,军权早已在握,有没有这支金制令箭,调兵都不成问题,然则有了此物,也就有了大义名分,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去,很显然,对于诚德帝这等安排,弘晴是极之感动的,可也没再多啰唣,但见其双手捧着令箭,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而后便即毅然决然地转过了身,大步便往宫门方向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