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德四年八月二十八日,告病在家多日的弘晴终于是“病体痊愈”了,先是上朝面了圣,而后便即持着诏书到了九门提督衙门,派人去刑部调集了诸般仵作与捕快,有条不紊地开始了案件的审理,声势倒是整得不小,只是效果似乎并不甚佳,转眼间大半个月都已是过去了,案情依旧扑朔迷离着,不止是耿荣等人下落依旧不明,案件的动机也尚未厘清,这桩蹊跷案子似乎有着成为无头公案之趋势,朝野间的乱议自不免便大起了,然则弘晴却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尽管每日里必到九门提督衙门坐堂,可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花在了工部那头策划着的铁路布局事宜上,这等悠然状一出,当真令诸方势力都有些个摸不着头脑,愣是搞不懂弘晴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来着。
弘晴不着急,可有人却是急了,这人当然就是诚德帝,没旁的,随着案件的审理,乌衣巷一案的真相居然不胫而走了,京师上下都在哄传着乌衣巷之所以被焚,乃是三阿哥奉了诚德帝密令所为,为的便是要陷害耿三飙,以此来断弘晴一臂。这等“流言”一出,京师上下顿时哗然一片,尽管不曾有人上本明斥诚德帝之非,可众口铄金之下,诚德帝的名声显然是臭大街了去了。
名声大损,于素来珍惜羽毛的诚德帝来说,自不免为之气急败坏不已,但这并不是诚德帝着急上火的根本原因,他担心的只有一条,那便是怕弘晴会趁着这等势头发起逼宫,真若如此的话,诚德帝自忖压根儿就无力抵挡,心急火燎之下,短短十数日的时间里便愣是有若老了数岁一般,精气神都已显出了难以掩饰的颓败,偏偏又担心着会触怒弘晴,纵使心中再急,也不敢下诏呵斥弘晴的审案之拖延,也就只能是躲在宫中乱发脾气不已,因此遭殃的大小太监不知凡几,这不,今儿个不知何故,诚德帝的邪火又爆发了出来,两名不小心触了霉头的小太监愣是被摁在乾清宫门外狠打着,惨嚎声响得当真是凄厉无比。
“启奏陛下,仁亲王在宫门外求见。”
耳听着殿外传来的凄厉惨嚎声,小心翼翼地行上了大殿的李德全自不免有些个头皮发麻不已,只是心慌归心慌,他却是不敢误了正事,但见其疾走数步,抢到了御前,一躬身,语带几丝颤音地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宣!”
尽管已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到了那两名倒霉的小太监身上,可诚德帝的心情却依旧烦躁得很,正自倒背着双手在前墀上来回地急速踱着步,然则一听得弘晴求见,诚德帝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哆嗦了一下,猛然顿住了脚,脸色时红时白地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一挥手,声线阴寒地道了宣。
“喳!”
李德全战战兢兢地等了良久,总算是等到了诚德帝的旨意,紧绷着的心弦当即便是一松,自不敢稍有迁延,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不多会,便又已陪着一身整齐朝服的弘晴从殿外行了进来。
“儿臣叩见皇阿玛。”
弘晴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和做派,哪怕此际乾清宫外那两名受刑的小太监兀自哭嚎得凄惨无比,他也宛若不曾听闻一般,疾步抢到了御前,一丝不苟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这些天来,诚德帝早不知在背后诅咒过弘晴多少回了,可真到了弘晴亲自来见之际,诚德帝却是不敢有甚不悦与不耐之表示,甚至还生生挤出了几丝牵强的笑容,虚抬了下手,煞是和煦地叫了起。
“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说父子间的争斗都已差不多到了水火难容之地步,可天家的脸面却是不能有失的,纵使心中对诚德帝已是不满得紧,然则应尽的礼数,弘晴却是从来不会少了去的。
“这几日可是辛苦晴儿了,朕实是过意不去,奈何案情复杂,朕也只有晴儿可依靠了的,今,尔既来见朕,想必案情应是有所突破了罢?”
诚德帝心中到底是牵挂着而今之诡异局势,实是无心却说那些个无甚营养可言的寒暄之言,这一开口便问到了正题上,虽不曾明言,可试探的话语里却明白无误地表达出了其希望能尽快结案之心思。
“回皇阿玛的话,确是略有进展,据查,此案可能与白莲教有所关联。”
诚德帝的心思是如此之明显,以弘晴之智商,又怎可能会听不出来,不过么,却也并不在意,没旁的,今儿个弘晴就是来与诚德帝摊牌的,至于最终会有甚结果么,那就得看诚德帝识不识趣了的,正因为此,弘晴并未急着端出底牌,而是言语隐约地给出了个含糊的答案。
“哦?当真?”
诚德帝并非愚钝之辈,只一听,便已隐约猜到了弘晴此言背后的妥协之可能,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喜,紧赶着便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皇阿玛明鉴,此事尚未经证实,只是刚有些线索而已,儿臣此来所要奏的并非案情之事,而是科学院那头上了个与蒸汽机车有关之章程,儿臣觉得颇有可行之处,只是事关重大,儿臣不敢擅自定夺,还请皇阿玛圣裁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