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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的死讯很快便已被确定了下来,张廷玉方一宣布,一众人等不管内心里到底是作何想法,嚎哭都是必须之事,若不然,便是不孝之大罪,也正因为此,不管是阿哥们还是大内侍卫们,此时全都哭得个稀里哗啦的。
“止哀!”
念及老爷子的超拔之恩以及数十年君臣之情分,张廷玉自也哭得个天昏地暗,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想起了自个儿遗诏执行人的身份,自不敢任由事态失去了控制,赶忙一抹眼泪,扬起了手,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一众阿哥们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嚎,这么久地折腾下来,也自都疲了,只是规矩摆在那儿,不哭又不行,一个个也就只能是强撑着在干嚎了的,这会儿一听张廷玉叫了停,众人自是巴不得,立马便尽皆收了声,全都双眼通红地死盯着张廷玉,就有若一匹匹择人而噬的野狼一般无二,这等情形着实是碜人得慌,饶是张廷玉也算是胆大之辈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行皇帝遗诏在此,众阿哥跪好听宣!”
张廷玉到底是老成之辈,尽管略有失态,可很快便调整了过来,一抖手,已是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份卷着的诏书,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沉声断喝了一嗓子。
“怎么还有遗诏,不是都宣过了么?怎地还来!”
一听张廷玉说有遗诏要宣,七歪八斜的阿哥们自都不敢怠慢了去,齐齐跪直了身子,唯独老十却是不满地嚷嚷了一嗓子。
“放肆,再啰唣,爷砍了你的狗头!”
十三爷先前并未跟一众阿哥们凑在一起哭,而是就跪伏在一旁,此际听得十爷又再大放厥词,哪还忍耐得住,一把抄起早先掉落在身旁的三尺青锋,猛地往地上一插,恶声恶气地便怒叱了一句道。
“你……”
十爷跟十三爷素来不睦,早年间可是没少帮着老十四跟十三爷对放的,这会儿一听老十三又朝自个儿发威胁之言,顿时便怒了,双眼一瞪,便要还口大骂上一番,只是话尚未说完,九爷已是赶忙拉了其一把,低声地劝了一句,十爷当即便没了声气,只是兀自不甘心地死瞪着老十三不放。
“张大人只管宣,有敢闹事的,爷自调兵砍了他的狗头!”
老十三压根儿就不在乎十爷的瞪视,仗剑而起,朝着张廷玉便是一礼,毫不含糊地作出了保证。
“十三爷且自跪好罢。”
张廷玉并未对老十三的话加以置评,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客气地叮嘱了一句道。
“噌!”
老十三也没再多啰唣,只是将刚拔起的剑又再次插在了地上,而后便即无言地跪倒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胤祉人品贵重,温良纯孝,必能克承大统,朕决议传位皇三子胤祉,钦此!”
相较于先前那份冗长得惊人的所谓遗诏来说,张廷玉此际所宣的遗诏可谓是简洁无比,通篇就只有几句话,便已是说得个分明无比。
“不对啊,皇阿玛先前可没说清传位于何人,不该是十四弟就位么?怎地变成了老三,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张廷玉话音刚落,也不等众阿哥们领旨谢恩,老十已是梗着脖子提出了异议。
“十弟说得对,先前皇玛法没说清楚,三哥也没认,这事儿确是值得斟酌的!”
十爷这么一扯,九爷立马便跳出来附和了一把。
“哼,请三哥就位!”
九爷、十爷这么一闹腾,张廷玉毕竟是文臣,还真有些压不住场面的,正自心急之际,却见老十三已是霍然而起,手持着长剑,大步行到了三爷面前,一躬身,很是谦逊地请三爷起身受众人的跪拜之礼。
“请三哥就位!”
十三爷这么一站出来,五爷等一众亲近三爷的阿哥们也都跟着出言催请不已。
“皇阿玛啊,您就这么去了,却将如此千钧重担压在了儿子的身上,儿臣何德何能啊,竟能受您如此恩遇,儿臣惭愧啊……”
整个遗诏宣布仪式中,三爷始终是规规矩矩地,该哭的时候哭,该安静的时候安静,也不跟九爷等人争辩,就宛若此番遗诏与其无关一般,可实际上么,三爷的心却是始终悬着的,就怕最后遗诏宣布出来的结果不是他三爷得承大宝,而今,有了十三爷等阿哥们的连番催请,三爷的心方才算是真正放回了肚子里,也才真真切切地想起了丧父之疼,当即便悲从心起,放肆地便大哭了起来。
三爷尽管尚未正式登基为帝,可却已然是实实在在的帝王之尊了的,他这么一哭不打紧,其余阿哥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那都须得陪着恸哭上一回的,于是乎,庐内刚安静下来的嚎啕声顿时又就此大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