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弘晴那满是恭谦之色的脸庞,三爷心中自是受用得很——自打弘晴单独开府建牙以来,声名已是日隆,手中握有的实力虽仅仅只露出了冰山一角,可也已是惊人至极,对此,三爷可是心知肚明的,早些时候也不免担心弘晴有另起炉灶之心,不过么,这等担心随着时间的流逝,已是渐渐消散了去,没旁的,只因弘晴在他三爷面前从来不曾有逾规之表现,无论欲做何事,总会事先请示,事后也会前来汇报结果,有子若此,三爷还真就没啥可不满意的。
“今个儿都谈得如何了?”
尽管很是满意弘晴的表现,不过么,三爷并未多言夸奖,也就只是嘉许地点了点头,便即直奔了主题。
“回父王的话,事情是这样的……”
三爷既是有问,弘晴自不会有太多的隐瞒,这便详详细细地将与老十四以及弘历那头的交涉经过都详细地述说了一番,当然了,重点是着落在了与弘历的交涉上,不过么,与老十三的详谈却是用了春秋笔法,一带而过,概因个中有些事不好解释,与其说出来让三爷担心不已,倒不若不说为上,左右前方的战败消息年底前也就差不多该传回来了,真到了要争帅印之际,再行定议也不迟。
“嗯,这么说来,老四那头还不见得一准会应允了的。”
三爷对于弘晴前些日子所言之前方战事必败无疑的论断一直是将信将疑的,当然了,相信的成分要更高上一些,正因为此,当弘晴提出要设法先行拿下西北粮道以及川西粮道两职,以便为下一步可能的大军出征留些暗手之际,三爷并未多犹豫,便任由弘晴放手去办,此无他,在三爷看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败,老爷子如今已是六十出头的人了,还能坚持多久可是不太好说之事,万一要是前方战事未定,老爷子便龙归大海了,麋集在一起的几十万大军显然是个极不稳定的因素,若是不能将之掌控在手,那至少也得握有制衡之手段,这么个基本的常识,三爷还是不缺的,有鉴于此,三爷对弘晴此番与弘历那头的交涉才会格外的重视。
“孩儿实不敢妄断。”
弘晴做事一向先谋而后动,此番自然也不例外,大体上已是能肯定四爷那头会同意作出交易,不过么,他却并不想表现得太过,而是很明智地玩了把低调,不为别的,只因弘晴很清楚老爷子已是没几年好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弘晴自己去踏夺嫡之路了的,若是让三爷对自个儿起了猜忌之心,那后果当真不是好耍的,该装糊涂的时候,自是不能表现得太过精明。
“嗯,夫子,子诚,您二位对此可有甚见教否?”
三爷自身对此番交易能否成功的把握性也不是太高,自是不会怀疑弘晴之所言,也没强求,这便将问题抛给了端坐在侧的两大谋士。
“王爷明鉴,属下以为此事应是能成,此无他,中央银行之于弘历而言,实不容有失,倘若九爷一方拿到了‘八旗商号’之注资,话语权必然大涨,自可顺势将弘历此子边缘化了去,以其管部阿哥的身份,再稍稍动上些手脚,改天换日实非难事也,故,属下以为其纵使明知两粮道之重要性,也断不敢坐看九爷风生水起的,此事应当无虞才是。”
这么些年的历练下来,李敏铨也算修成了正果,尽管不曾得到弘晴的事先提醒,可分析起局势来,却已是老道至极,所言所述虽不算精湛,可也算是抓到了问题的本质之所在。
“嗯,或当如是哉,夫子以为如何?”
李敏铨之所言正是三爷心中之所想,他自是并无甚异议,不过么,为了保险起见,三爷还是没敢直接下个判断,而是慎重其事地将问题丢给了陈老夫子。
“大体上该当如是,然,依老朽看来,四爷之所以会同意交易,并非看不出粮道之重要性,也并非看不破战局将起变化之故,而是别有算计在其中。”
陈老夫子的谋算之能显然比李敏铨要高出了一筹,站得高,看得便远,尽管结论大体相同,可推断的过程却显然差异不小。
“夫子所言的是……”
一听陈老夫子这话说的蹊跷,三爷不由地便是一愣,想了想之后,还是不得其要,不得不试探着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此无他,四爷那头可能之算计唯有一条,那便是制衡,道理很简单,倘若前方可大胜,一切皆作罢论,那两粮道或能沾些光,却再无旁的好处可言,于四爷来说,不过些许代价罢了,能换得‘八旗商号’五百万两之巨资,可谓是合算已极,倘若前方大败,新帅出征尚不知几时,四爷手握户部重权,有的是机会调整两粮道之人选,纵使不能,于其看来,亦是无妨,左右各省各府之粮秣调用之权兀自在户部操控之中,是时,那两粮道固然牵制着前方大军,可线头却是在四爷手心里捏着,他自不怕会出甚大岔子,再者,有我方这两粮道在,也算是种平衡之手段,与圣意相合焉,故,四爷又何吝此二职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