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夜尚不算深,可离着熄灯时分却也不算远了,“仙客居”外,几名下人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百无聊赖地闲扯着,冷不丁见观雨打着灯笼陪着弘晴行了过来,瞌睡虫立马便不翼而飞了,紧赶着全都跪倒在地,精神抖擞地大礼参拜不迭。
“嗯,夫子可曾睡下了?”
弘晴虚抬了下手,示意众人平身,而后声线暗哑地问了一句道。
“回王爷的话,夫子的书房还亮着灯,应是尚不曾休息才是。”
弘晴这么一问,自有见机得快的下人紧赶着冲进了仙客居中,张望了一下,又小跑着转了回来,巴结地回了话。
“嗯。”
弘晴神情漠然地点了点头,也没多啰唣,缓步便行进了“仙客居”中,沿着院内的夹道走了一阵,便已是到了陈老夫子所住的庭院,摆手制止了小书童的通禀,脚步不停地便进了书房。
“徒儿见过师尊。”
方一进了书房,入眼便见一身青袍的陈老夫子正端坐在文案前,挥笔速书着,弘晴自不敢怠慢了去,忙疾走数步,抢到了近前,恭谨地见了礼。
“晴儿来了,可是出了甚大事了么?”
这一见是弘晴到了,老夫子眼中立马掠过了一丝诧异之色,随手将笔往笔架上一搁,细看了弘晴一眼,疑惑地发问了一句道。
“好叫师尊得知,确是出了些状况,事情是这样的……”
今儿个事发突然,弘晴确是有些乱了分寸,这才会急着去找老十四做个交易,当然了,所许诺的事儿其实本来就应如此而已,原也不算有甚退让可言,只不过弘晴原本是打算拿西征帅位来换取旁的利益的,此际用将出来,自不免有大材小用之憾,可为了真爱,是时,弘晴也已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的,待得事毕,弘晴波动的心已是稍平,稍一寻思,却猛然发觉事情并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没旁的,四爷虽是个阴狠之辈,却素来不解风情,此际玩出这么一手为子抢女的把戏,显然别有蹊跷,只是弘晴心绪不宁之下,一时间还真就难算出个所以然来,这才会前来寻陈老夫子问策,而今,陈老夫子既是有问,弘晴自不会有甚隐瞒之处,这便将今儿个所发生的诸般事情尽皆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
“四爷所图不小么,这是要以情逼人,王爷若是被其牵着鼻子走,后患必然不小,值此要紧关头,还须得当断则断。”
陈老夫子乃当世之智者,自是一眼便能看出蹊跷之所在,这便在言语间暗示弘晴就此放弃清涟,以斩断四爷的图谋之道。
“师尊教训得是,只是徒儿纵死也不会任由清涟沉沦苦海,哪怕将这朝堂掀个底朝天,那也在所不惜!”
弘晴何尝不知四爷设此圈套乃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也很清楚只要放弃了清涟,四爷的图谋必将落到空处,问题是弘晴压根儿就没考虑过放弃一事,此际听得陈老夫子这般暗示,弘晴毫不犹豫地便表明了态度。
“嗯……,若王爷执意如此,那就唯有先下手为强了,明日一早王爷便进宫面圣,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说与陛下知,御前官司该打便打。”
陈老夫子深知弘晴的性子刚强,一旦有所决断,旁人要想劝服其,几乎难有可能,自也就懒得再劝,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慎重其事地给出了建议。
“这……”
弘晴不是没考虑过将事情捅到老爷子处,可对胜算却难有把握,毕竟弘晴眼下已有三妻妾,能给清涟的不过是一侧福晋罢了,而弘历却是娶正妻,两相比较之下,弘晴真不敢保证老爷子会支持自己的,再者,此事真要是闹大发了去,天家的脸面怕就要丢个精光了,就老爷子那等爱惜羽毛的性子,不怒极而罚才是怪事了的,正因为此,弘晴才息了打御前官司之想头,这会儿听得陈老夫子如此说法,弘晴自不免犯了踌躇。
“四爷既是如此布局,又岂会怕事情闹大,为师若是料得不差的话,明日一早,四爷一准会亲赴宫中,求陛下指婚,真到那时,王爷怕就要更被动了去,与其坐等对方出招,倒不若先下手为强!”
这一见弘晴在那儿犹豫不决,陈老夫子面色立马便是一肃,言语笃定地给出了个判断。
“师尊教训得是,徒儿知道该如何做了。”
被陈老夫子这么一提点,弘晴立马便醒悟了过来,自不会再有甚犹豫,牙关一咬,已是就此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