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这么一怒,众阿哥们自不免全都慌了神,可弘晴倒好,不单不慌,反倒是暗自为三爷此举叫好不已,当然了,叫好也就只是在心中暗叫着,却是断然不敢带到脸上来的。
“皇阿玛,不可,不可啊,皇阿玛且请息怒,儿臣有一言要进,待得听完儿臣之言,您要打要杀,儿臣也都认了。”
别看三爷格局稍小,遇事也有些个瞻前顾后,可一旦认定了有利之事,做起来却是半点都不含糊的,哪怕此际老爷子已是雷霆大发,三爷也没就此退缩,但见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可着劲地磕着头,一边泪流满面地哀求着。
“讲!”
老爷子怒火中烧地死盯着三爷,一股子庞大的气势陡然而起,直压得三爷面色惨变不已,只是到了末了,也没见三爷有改口之意,老爷子见状,似有就此再次发飙之迹象,可突然想起三爷这一向以来的能干与忠心,却又真不好就此处罚了去,这便牙关一咬,从牙缝里挤出了个阴森森的字眼来。
“儿臣多谢皇阿玛宽仁!”
三爷虽是搏命进谏,表面上看起来强硬无比,然则内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发虚的,若不是对陈老夫子之能有着绝对的信心,就他的本性而言,其实并无这等一往无前之气概,先前之举已是耗尽了三爷最后的一丝勇气,倘若老爷子再迟一些发话,三爷怕就要支撑不住了的,好在老爷子总算是给了他开口言事的机会,三爷紧绷着的心弦不由地便是一松,自不敢耽搁了去,紧赶着磕头谢了一声,而后方才哽咽地开口道:“皇阿玛明鉴,儿臣素来喜读书,前几日偶读一文,曾见其内录有一诗,名《黄瓜台辞》,乃唐高宗之子李贤所作,诗曰: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自可,摘绝抱蔓归。”
三爷着实是好演技,这等低沉间歇的语调,再配上泪流满面之模样,当真令闻者无不动容,一众阿哥们虽有大半不知此诗之来历,可乍然感知个中之意境,却也不禁为之眼角湿润不已,至于老爷子则更是面色大变,手足一阵酸软之下,人已是重重地跌坐回了龙椅上,双眼瞬间便泛红不已。
“三摘尚自可,摘绝抱蔓归?眹不摘了,不摘了,眹不学那武则天,眹……,唉,罢了,来人,革这孽障的顶戴,压回咸安宫,幽禁!”
老爷子伤心一起,怒气也就此烟消云散了去,再一想起与胤礽四十年的父子之情,杀心自也就此没了踪影,无力地挥了挥手,下了幽禁胤礽之命。
“喳!”
老爷子金口一开,一众侍卫们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便全都拥上了前去,七手八脚地将胤礽头上的顶戴取下,架将起来,倒拖着便拽出了轩去,这一回三爷可就没再出头阻拦,至于其余诸位阿哥么,也大多是眼巴巴地看着乱嚷不已的胤礽就此被拖走。
“眹累了,老三留下,尔等都道乏罢。”
胤礽被拖走之后,轩内顿时便是一派的死寂,老爷子固然在默默催泪不已,一众阿哥们也大多在默默地想着各自的心思,良久之后,还是老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但见其无力地挥了挥手,就此下了逐客令。
“皇阿玛保重,儿臣等告退。”
一听老爷子独留三爷,一众阿哥们顿时皆吃了一惊,望向三爷的眼神里也就此复杂了起来,只是不管心里头到底作何想法,此际都无人敢再多啰唣,只能是各自磕了个头,就此请辞而去了。
“晴哥儿,大喜了,看样子皇阿玛已是选定了三哥了!”
事情演化到了如今之地步,一众阿哥自是无心交谈,一出了畅春园,便即各自走了人,唯有老十五与老十六却是没急着走,小哥俩一左一右地簇拥着弘晴,一并挤上了马车,这才刚落了座,性子急的老十六已是憋不住地恭喜了弘晴一句道。
“十六叔,慎言,此非可玩笑者。”
弘晴当然也希望三爷能就此入主东宫,不过么,心底里却明白此事断无可能,倒不完全是有着前世的记忆之故,而是从眼下的形势分析而来,没旁的,而今诸阿哥势大,老爷子已是心中颇多忌惮,哪怕对三爷再器重,也断然不想卧榻之旁有人鼾声如雷,至于会不会行前世那等秘密建储之事么,弘晴也不敢完全肯定,心中正自烦躁得很,哪有心跟老十六胡诌的,这便面色一肃,不悦地喝止道。
“得,得,得,算爷没说还不成么?嘿,真要是三爷入了东宫,晴哥儿自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哈……,罢了,罢了,爷不说了,这总成了罢?无趣!”
老十六就是一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哪管甚慎言不慎言的,只顾着说得个开心,待得见弘晴眉头已然皱成了个“川”字,这才不情不愿地住了口,不过么,脸上的笑意却是半点都没见减少,至于坐在另一边的老十五么,虽是始终不曾开口,可脸上的笑容同样是灿烂得很,不为别的,他们兄弟俩早就与弘晴是一体的了,能见弘晴有大位之望,又怎可能会不开心的。
嘿,事情要是真如此简单,那就好了!
这一见小哥俩为了自个儿的事如此开心,弘晴虽是感动不已,可心下里却是并不以为然,不过么,却也没打算跟小哥俩解说朝局之奥妙,仅仅只是哂然一笑,便即自顾自地沉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