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公,圣旨已宣,陛下之意已明,对盐务糜烂一事,诸公可有甚要说的么,嗯?”
宣完了圣旨之后,弘晴并未坐下,而是躬身将卷将起来的圣旨轻轻搁在了文案上,而后一挺腰板,站直了身子,环视了一下满堂官员们,面色肃然地问了一句道。
“……”
死寂,一派的死寂,以车铭为首的扬州官员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不肯在盐务上多嘴,以免惹来弘晴的不快,而盐运使衙门的一众官员们则是不敢多嘴,生恐惹祸上身,于是乎,人头挤挤的大堂上就这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怎么?诸公都无话可说么,那好啊,本贝勒倒是要好生跟诸公说叨说叨了,我朝盐税每引只有四两六钱银子,较之前明的六两四钱银子,降幅几近一半,可世面盐价却相差仿佛,个中之巨利不可谓少罢,更别说我朝人口已是倍于前明,然,自康熙三十年至今,盐税仅增不到三成,个中究竟有何蹊跷,嗯?何大人,你来给本贝勒一个解释。”
弘晴大场面早就见多了去了,自是不会因众官员们的沉默而有甚慌张之感,面色肃然地等了片刻,见还是无人肯出头,也就不再客气了,直截了当地点了何明福的名,要其给盐务糜烂之局面作出个解释来。
“下官,下官……”
身为两淮盐运使,何明福自是清楚自个儿怕是躲不过弘晴的头一棒打杀,可真到了弘晴点了名,何明福依旧是老脸发烧不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盐务出岔子,板子自然该打在他何明福的屁股上,问题是盐务的糜烂乃是长久以来的事情,可怜何明福不过才刚任了一任盐运使,这才五年不到的时间而已,要他负全责,显然有些不甚公平,只是这等不公平却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来,毕竟明知有问题而不能解决,同样是失职,一样难逃挨板子的下场,总而言之,此时此刻,无论何明福说啥都难逃一劫,正因为此,哪怕是会当众丢面子,何明福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吞吞吐吐了半晌,就是不肯说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何大人是不愿说,还是不能说,嗯?”
弘晴压根儿就没给何明福留甚情面,不依不饶地紧逼了一句道。
“回钦差大人的话,下官,这个下官也就仅知一二,实不敢妄言。”
被弘晴这么一逼,何明福自是不好再保持沉默,无奈之下,也只能是胡乱地敷衍了一番。
“无妨,何大人有甚想法皆可说将出来,本贝勒听着便是了。”
弘晴要的便是让何明福自曝盐务一事上的污烂勾当,又岂会被其随便糊弄了过去,一挥手,煞是豪气地吩咐道。
“好叫钦差大人得知,下官也仅仅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实不曾有甚真凭实据,也就只能是姑且一说,唔,据市井流传,说是那些盐狗子们每每在盐船上动手脚,一引本该是两百斤,可有些卑贱小人却在盐袋上动手脚,多装上了一些,前番王家与孙家便是如此,偏生不少盐船大而密实,我盐运使兵丁不足,实难以彻查分明,这才会给那帮盐狗子钻了空子去,若是能多编些丁员,或许能解决此事,奈何下官人微言轻,却是没这么能耐,今,幸得晴贝勒您来主持大局,此事或将有望也。”
何明福虽是汉军旗人,走的是笔帖式的路子,并不曾经过科举,靠着裕亲王的提携,方才得以混到了两淮盐运使的高位上,可其人却并非呆傻之辈,恰恰相反,论及为官之道,还真有两手的,这一开口之下,倒是说得个滔滔不绝,不过么,却全是避重就轻之语,显然还是想着蒙混过关。
“嗯,何大人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我盐运使衙门丁员不足还真是个大问题啊,本贝勒倒是有心多请些丁额,奈何朝廷自有规矩,这丁额怕是过不了朝议这一关,只是本贝勒又不能坐视盐务糜烂而不理,这样好了,本贝勒这就下个手令,通晓各省,着各省督抚协查盐运,若有发现夹带者,一律扣押充为各省之银库,另,沿线未曾发现夹带之各盐道皆须为此负责,该免的免,该杀的杀,想来有此一条在,这盐务一事还真就能彻底解决了去,何大人以为此策如何啊?”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只一听便知何明福打的是甚主意,不过么,却并未出言点破,反倒是顺着何明福的答案往下延伸了开去,末了,给出了个令所有官员们尽皆目瞪口呆不已的答案。
“嗡……”
弘晴所建议的策略着实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些,一众官员们先是傻愣在了当场,紧接着便全都炸开了锅,满大堂里顿时噪杂得有若菜市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