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到底是城府极深之辈,尽管对大堂上的布置极为的不满,可也没甚言语,只是略一皱眉,抖手间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黄绢蒙面的圣旨,一声呼喝之下,已是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噗通……”
圣旨一现,哪怕明知四爷此举是扯虎皮当大旗,众人也拿他没办法,还真就只能纷乱地起了身,全都凑到了堂中,老老实实地跪倒于地,至于心里头么,自不免将四爷骂得个狗血淋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四爷之所以在此时搬出圣旨,本意就是要以此来压服在场诸般人等,自然是不会在意众人心中究竟作何感想,但见其面色肃然地环视了一下跪满了大堂的众人,而后拖腔拖调地宣起了圣旨,语速明显偏慢,不长的圣旨愣是被四爷宣得个悠扬顿挫,直听得下头人等满心眼里直犯歪腻。
“臣等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四爷可以有着无穷的不满,可对圣旨么,却是没人敢有一丝一毫的违逆,尽管明知四爷此举动机不纯,然则众人除了谢恩领旨之外,还真就没旁的话好说了的,气势上自不免就此被四爷狠狠地压了一头。
“好了,皇阿玛的旨意诸公既是都已知晓,本贝勒也就不再多啰唣了,那就请都落了座,今儿个的审讯便就此开始好了,来人,带人犯!”
四爷这些年办差虽是屡战屡败,几乎就没办好过一桩差事,无论是旗务整顿还是户部清欠,都只能用惨败一词来加以形容,但并不意味着四爷的胆略就会因此而变小,恰恰相反,这么多场的败绩下来,四爷反倒是磨砺出来了,至少在时机的把握上,已是颇见机枢,这不,没等众人落了座,四爷已是端起主审官的架势,拿起惊堂木,重重地一拍,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威……武……”
四爷这么一声令下,不管乐意不乐意,列于堂下的一众刑部衙役们都得紧赶着呼起了威,而此时,八爷等人都还正在向各自的座位上行去,被这么一呼,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当真有些个狼狈不堪,却又无可奈何,还就只能是无言地吞下了四爷的这么个赤裸裸的下马威。
“跪下!”
呼威之声未落,两名四爷府上的侍卫便已提溜着身披枷锁的原秋审处郎中鹿坤鹏从堂下行了上来,也不等鹿坤鹏有所动作,便已是各出一脚,重重地踹在了鹿坤鹏的脚弯处,生生将其踢得趴倒在地,额头重重地撞在了地上,血水瞬间狂涌而出,顺着脸颊滴答地流淌于地。
“下跪何人?”
四爷压根儿就没理会鹿坤鹏的惨呼,拿起惊堂木,再次重重一拍,拿腔拿调地断喝了一嗓子。
“犯,犯官鹿、鹿坤鹏。”
鹿坤鹏身上枷锁未去,一身白色的囚服上血迹斑斑,不止有先前额头滴落的血痕,也有早已变成暗褐色的血污,显见昨日便已是被折磨过了的,仅仅一日的功夫而已,原本尚算清逸的脸庞已是憔悴得不成样子,早已不见了往日的骄横之气焰,面对着四爷的喝问,鹿坤鹏身子哆嗦得有若打摆子一般,双眼低垂,口角抽搐不已地挤出了句结结巴巴的话来。
“大胆鹿坤鹏,尔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效皇恩,竟敢于秋决一事上做手脚,罔顾人命,已是十恶不赦之大罪,若不从实招来,必当祸及九族,说,尔为何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嗯?”
四爷看来是准备得很充足的,尽管不曾审过案,可行起事来,却颇见主审官之威风,但见其惊堂木再次重重一拍,一连串的高压话语已是如连珠炮般断喝而出。
“犯官冤枉啊,犯官冤枉啊,犯官所行诸事皆是按章办事的啊,纵使有差,也非是犯官所愿为啊,犯官冤枉啊……”
四爷话音一落,鹿坤鹏已是霍然抬起了头来,一迭声地叫着屈,只是言语间似乎透着股耐人寻味之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