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意料之外（上）

“帮主您别着急，徐长老想必是误会了！”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如何，但是眼见徐长老失态，而乔峰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就知道，眼前的形势偏向乔峰了，而这，也正是他自己想要见到的情况，于是，白世镜自然要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和稀泥了。

“徐长老，您是说，您府上昨天晚上遭到贼人骚扰，而且还被趁乱劫走了重要客人？”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冷却，徐长老其实已经深深后悔自己的冲动了，可是，刚才已经当着这么多人把话说出去了，现在自然还要圆回来的：“嗯，这个，不错，老朽府上，昨晚的确有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前去骚扰……”

“智光大师这几天正好就在老朽府上做客，没想到竟然就被贼人趁乱掳了去，今天整整一天，老夫都在不遗余力的打探那些贼人的下落呢……，至于谭公谭婆夫妇，他们也正是老夫邀请的贵客，但是现在，约定的时间都已经过去好久了，他们还没有到来，老夫难免有些着急，担心他们被那些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敌人暗算了去，因此这才有些失态了，口不择言之处，还请帮主海涵……”

“徐长老客气了！”接受了徐长老那不请不愿的道歉，乔峰的心里也是莫名的轻松了许多，“智光大师乃是极为难得的高僧大德，他既然在徐长老家里被劫，那就是我丐帮的责任了，等下，乔某就调动帮中兄弟，必定要把他救回来的。”

“至于谭公谭婆夫妇，他们也是言出必行的江湖前辈，既然已经答应前来赴约，那么，若是没有变故的话，应该不至于迟到才对的，不如，我们现在就亲自动身，前去他们的来路上面接应一下如何？”

“好，帮主所言甚是！”眼珠一转，白世镜就领会了乔峰的深意，当先站出来答应。但是，还有一个人也同样快速的识破了乔峰这“缓兵之计”，于是，也不等吴长老等人出言附和，就见全冠清跳了出来，大声道：“不必了吧。谭氏夫妇武功高强，成名江湖几十年，即便遇到麻烦，也最多拖延一下他们的脚步，应该不至于威胁到他们的……”

说到这里，全冠清忽然住口不言，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徐长老轻轻咳嗽一声，有些尴尬的改口道：“不错，不错，应该是老头子我太敏感了。而且，就算是要接应，也不必让乔峰你亲自动身啊，只要派个武功过得去的兄弟，带上足够的人手也就是了。”

“至于我们，还是白兄弟说得对，我们还是先开始议事好了！”说着，也不等其他人开口，徐长老又再咳嗽一声，向人群边缘，垂头静立了好半天，几乎让人遗忘了的马夫人道：“好了，马夫人，你可以把事情说出来了。”顿了一顿，又紧接着加了一句：“为了让众位兄弟听得明白，你从头说起吧！”

“是！”马夫人低低的应了一声，轻声道：“先夫不幸身故，小女子只有自怨命苦，更悲先夫并未遗下一男半女，接续马氏香烟……”她虽说得甚低，但语音清脆，一个字一个字的传入众人耳里，甚是动听，她说到这里，话中略带呜咽，微微啜泣，杏林中无数英豪闻此，心中均感难过。

稍稍停顿一会，平息了一下情绪，马夫人这才接着道：“小女子殓葬先夫之后，检点遗物，在他收藏拳经之处，见到一封用火漆密密封固的书信。封皮上写道：‘余若寿终正寝，此信立即焚化，拆视者即为毁余遗体，令余九泉不安。余若死于非命，此信立即交本帮诸长老会同拆阅，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马夫人说到这里，杏林中一片肃静，人人都是屏息聆听，当真是一针落地也能听见。随即，就见马夫人犹豫一下，有意无意的向乔峰这边看了一眼，“我见先夫写得郑重，知道事关重大，当即便要去求见帮主，呈这遗书，幸好帮主率同诸位长老，到江南为先夫报仇来了，亏得如此，这才没能见到此信。”

这几句话，再加上她之前那一番有意无意的动作，却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件事情果真是跟乔峰有关了。不过，经过刚才那么长一段时间的缓冲，大家也都知道徐长老等人今天是真的铁了心要跟乔峰为难了，因此倒也没有太多的意外之感。大家都是不动声色，都是注视着马夫人，听她接下来怎么说。

“我知此信涉及帮中大事，帮主和诸长老既然不在洛阳，我生怕耽误时机，当即便去求见徐长老，呈上书信，请他老人家作主。以后的事情，小女子人微言轻，还是请徐长老告知各位吧。”

徐长老咳嗽几声，慢慢从背上解下一个麻布包袱，打开包袱，取出一只油布招文袋，再从招文袋中抽出一封信来，说道：“这封便是马大元的遗书。大元的曾祖、祖父、父亲，数代都是丐帮中人，不是长老，便是八袋弟子。我眼见大元自幼长大，他的笔迹我是认得很清楚的。”

“这信封上的字，确是大元所写。马夫人将信交到我手中之时，信上的火漆仍然封固完好，无人动过。我也担心误了大事，不等会同诸位长老，便即拆来看了。拆信之时，太行山铁面判官单兄也正在座，可作明证。”

单正道：“不错，其时在下正在郑州徐老府上作客，亲眼见到他拆阅这封书信。”

徐长老掀开信封封皮，抽了一张纸笺出来，说道：“我一看这张信笺，见信上字迹笔致遒劲，并不是大元所写，甚至连收信之人，其实也并不是大元！”

“哦？”周围聆听之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惊疑一声，显然被徐长老的话勾起了好奇心了。稍微等得一会，徐长老想好了措辞，这才缓缓道：“见了信头上款与信尾署名之后，我这才直到，原来这一封信，竟然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一位高人写给已经我帮过世的汪帮主的！”

“啊！”这一次的惊呼之声更加响亮了一些，有那性急的，直接就开口问了出来了：“徐长老，汪帮主都已经过世十几年了吧，怎么还有人给他写信？而且还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前辈高人？为什么不直接将他的名字说出来呢？”

徐长老摇摇头，有些为难的说道：“众位兄弟，这件事情干系重大，信中的内容也太过敏感，老朽实在是不便说出那人的名字。不过，我当天看信的时候，唯恐有甚差错，当即将此信交于单兄过目。单兄和写信之人向来交好，认得他的笔迹。此事关涉太大，我要单兄验明此信的真伪。单兄，请你向大伙儿说说，此信是真是伪。”

单正点头道：“在下和写信之人多年相交，舍下并藏得有此人的书信多封，当即和徐长老、马夫人一同赶到舍下，检出旧信对比，字迹固然相同，连信笺信封也是一般，那自是真迹无疑！”

徐长老也不急着再说下去，而是转头向丐帮众人看去，显然是在等着他们表态了。但是，单正这“铁面判官”的名头虽响，毕竟是帮外之人，而徐长老之所以要他作为见证，却又是将矛头隐隐指向了自家帮主的。

因此，丐帮众人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怀疑，但也都是将信将疑的样子，并没有全盘相信单正的样子，这样的反应，却是远远出乎了徐长老所料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意料之外（中）

不错，单正的确有一个“铁面判官”的名头，而徐长老自己，也是丐帮中的老资格了，虽然早已退隐江湖，已有数十年不曾过问过武林中的纷争，但是在丐帮当中，他还是享有很高的声望的。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徐长老现在已经是孑然一身了，也没有子孙后裔或者徒弟传人之类的后辈需要照顾。因此，按理来说，单正跟徐长老两人一起站出来说明某件事情的话，其他人应该顺理成章的接受才对。但是，眼下的情况，却是出乎了徐长老之前的意料……

听了自己将手上这一封信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之后，周围的听众当中，即便是受到全冠清等人直辖的丐帮弟子，也并没有多少人是深信不疑的，最多也就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罢了！

严格说起来，“将信将疑”也是怀疑，只不过这怀疑的程度比较浅一些而已。若只想动摇乔峰在丐帮当中的威望、地位，这样的“将信将疑”也差不多可以达到目的了。只不过，徐长老他们的目标却远远不止如此——他们想的是一举将乔峰从帮主的宝座上面赶下来，甚至还要让他受到中原武林的一致排挤，从而断绝掉他日后可能的报复行动才行！

可是，乔峰毕竟是丐帮帮主，而且，在他当帮主的这十几年当中，无论是自身的实力还是外在的声威，丐帮的实力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真正奠定了“天下第一大帮”的地位。因此，乔峰在丐帮当中的声势之盛，一般人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对于这一点，如今已经被逐出了丐帮的全冠清才算是最有发言权的：宋奚陈吴四大长老在丐帮当中的地位也就仅仅只比乔峰、白世镜等寥寥几人稍逊一筹而已，但是，即便他联络了全部的四大长老，趁着乔峰不备的时候发动了叛乱，也还是没有能够奈何的了乔峰。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在整个“平叛”过程中，乔峰甚至都没有怎么动用武力，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独身往前一站，好容易纠结起来的丐帮帮众立刻就动摇了心志，再不敢有丝毫异动！

其实，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四大长老一起上的话，也还是有一搏之力的，但是，等到乔峰一个眼神过来，这四大长老也是立刻就丧失了斗志，甘愿受到帮规严惩，即便要面对极刑，他们也不敢跟乔峰动手抗争！

在这整个过程中，乔峰的威望之高，积威之盛，基本上可以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了！因此，等到徐长老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的将目光转移过来，想要征求自己意见的时候，全冠清几乎没有什么迟疑就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放弃这一次的行动，等待更好的机会。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乔峰的威望还有力量还是出乎了全冠清自己的意料，而另一方面，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周围那些旁观的玩家身上——沙守成孟冬他们几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样子，但是，他们之前几次恰到好处的插嘴，却也是情况之所以会演化成目前这个样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是，全冠清只顾着跟徐长老“暗通款曲”，剩下的注意力又被沙守成等几个随时可能跳出来捣乱的玩家所吸引，因此也就忽略了另外一个同样的奸诈狠毒，同样的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了。于是，还没等徐长老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放弃，一个清脆悦耳，柔媚入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徐长老，各位伯伯叔叔，可否容小女子说几句话？”

全冠清的脸色一变，心里立刻大叫糟糕，而徐长老则是稍稍松了口气的样子，不再为了要不要放弃行动而烦心了，“本来，这件事情既然已经交付给了徐长老您，那小女子就不应该再多说什么了，可是，可是……”徐长老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温言道：“马夫人你是这件事情的最大苦主，同时也是重要的见证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可以了，不必客气！”

“谢谢徐长老，得罪了……”马夫人的眼睛微微一红，敛衽一礼，然后这才转过头来，面向坐在地上的丐帮帮众：“各位伯伯叔叔，不是小女子饶舌，实在是因为这一封书信，以及书信当中的内容所牵扯出来的内容，都跟亡夫的意外横死有极大的关系的。因此，为了告慰亡夫的在天之灵，为了让他不至于死不瞑目，小女子也只能斗胆一回，越俎代庖一回了！”

马夫人的话语低沉，清脆悦耳当中，却又带着无法言喻的悲痛与愤懑，极富感染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心生怜悯之情，自然而然的也就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徐长老手上那封信当中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小女子也不好胡乱置喙，我只能把自己在面见徐长老的时候看见的内容公诸于众，让在场的所有叔叔伯伯们来自行评断好了……”

“实际上，徐长老跟单大侠当天一起拆开那封信的时候，信封里面一共是有两张信笺的，其中一张的确是某位不方便透露身份的武林前辈写给汪帮主的，而其中的内容，却是奉劝汪帮主不要传位给现任的乔帮主的！”

“啊？”虽然早已从全冠清、徐长老等人的种种举动当中看出了一些苗头，但是等到马夫人真正将矛头指向乔峰的时候，丐帮众人当中，却还是一片哗然。好在的是，丐帮的规矩毕竟还在发挥作用，丐帮弟子也只是稍稍喧哗了片刻罢了，并没有引发真正的骚乱，很快又平静下来，继续倾听马夫人的述说。

“至于另外一张信笺，则更是汪老帮主的亲笔，落款的时间正是十几年前，乔帮主正式接位的那一天晚上。”故意停顿一下，让所有听众都有时间消化了自己的话之后，马夫人这才板起脸，以一种没有任何起伏的平淡语气，背书一般念道：“字谕丐帮马副帮主、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暨诸长老：乔峰若有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厌大宋之举者，全帮即行合力击杀，不得有误。下毒行刺，均无不可，下手者有功无罪。汪剑通亲笔！”

“什么？你胡说！”乔峰一声大喝，脸上的表情狰狞无比，在乔峰的心目当中，汪剑通的地位极为崇高，哪里容得别人如此肆意污蔑编排？但是，对于他这杀意凛然的目光注视，马夫人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智女流，竟然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狠狠地站直身体，一双眼睛半点不让的跟乔峰对峙起来！

“你，哼，信笺在哪，可敢拿来让我验看一下真伪？”跟马夫人对视片刻之后，乔峰终于还是按下了心里的滔天怒火，重重的冷哼一声，随即就转过身来，径直向徐长老逼了过去！但是，他的身形一动，徐长老立刻就是一凛，满头白发根根竖起，大声喝道：“你想干什么，乔峰，你难道想要杀人灭口，毁灭证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