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德光对王府一行人的到来,是异常兴奋的,见到苏君海等人那愉悦的眼珠子就快欢快地跳了出来。
众人办理万齐烁的交接手续后,左德光迫不及待地立刻提审了齐烁。
齐烁在公府和王府住的时日,早就打听了廷尉府左德光。齐烁能活到今天,不仅仅因为他的福气,还在于他审时度势,看人下菜碟的本事。
在这阴暗潮湿冷风四灌的监牢,腐朽的空气似乎都流淌着血腥的味道,衙役看他的眼神都是一副看待将死之人的怜悯或不屑。
齐烁想出去,他一闭眼,便出现在这铁面冷心的左德光恶狠狠的眼神,将他廷尉府的十八般刑具都对他用上一遍的画面。
左德光只是简单地看了他一眼,齐烁便嚎啕大哭,伤心的如丧考妣,说出寥寥几个字,便幽怨地大喊“冤枉啊,都是孙庆云干的,不干我的事……”,再说几句,“孙庆云,你这王八蛋……”,一阵哭诉下来,虽说是竹筒倒豆子,全部倒了出来,但左德光那经年被嫌犯耳朵磨练出来老茧都开始崩溃了。
这齐烁本是甘州大将曹福林府中文史,而孙庆云在屠博府中任事。齐烁为人向来骑墙,左右逢迎,对孙庆云自然是极尽阿谀之事,有求必应。
七月上旬,屠博府中丢失一份战报,孙庆云得知齐烁善临摹,便让他仿一份临松军报。内容是吐谷浑兵临临松城外百余里,请求董安呈前去支援。
曹福林虽是张掖郡一员猛将,但是从不得罪人,更不会提拔齐烁,齐烁便早早就将自己的身家都投给了屠博。于是这份伪造的战报通过屠博之手,交到了董安呈眼前。
至于临松城六月下旬临松城就被吐谷浑占领,董安呈大军七月中旬到临松,城门打开后,全军进城全军覆没之事,齐烁并不知情,孙庆云也只是交代了和齐烁听命于屠博伪造书信一事。
左德光刚审完齐烁,又接到京兆府尹的奏报,说是昨夜孙庆云刺杀雍国公府沈致未遂被抓。京兆府尹听闻与董安呈一案有关,故将孙庆云绑送了过来。
左德光偷得乐得开了花,正想着本案主犯孙庆云的事情,京兆府尹就将这主犯孙庆云便送上了门儿。
孙庆云是本案最重要的案犯,左德光本想着有了孙庆云,便有了本案的真相。
但是真相很遥远,一提审,孙庆云除了承认合谋伪造书信一事,其余一概不知,至于屠博在其中到底参与多少,也无从查证。
即便是左德光身为刑事勘验训问老手,用尽各种手段,也是无济于事,只得先行将孙庆云收押。
左德光办事效率极高,当天便写出案件呈情上报皇上。
皇帝见了董安呈一案结报,也不论屠博是否有冤情,还是罪有应得,当即命廷尉将他收押待审。
这下不仅忙坏了左彰德,更是中断了闲在家沈致的闲情逸致—调戏老婆,逗趣孩子。
沈致没想到齐烁倒豆子倒的这般快,他立即将屠博从大鸿胪西市馆舍中请了出来,亲自交给了廷尉左德光。
沈致做事保质保量,出人意料。他将屠博从大鸿胪西市馆舍请出来的时候,顺便附上了一本《屠博起居册》。
厚厚的一本将屠博这些日子在京城中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详细列举,其中还有半夜与孙庆云夜谋之事。
左德光对这个年轻的大鸿胪大行很满意,沈致自然对自己更是满意,交了差,一路小曲哼着回家去了。
第三十七章 令大如天
沈致从大鸿胪西市馆舍办理完屠博的事情,一路疾驰回到家中。
他这几日脚不离地,这时终于卸下所有包袱,可谓是心无烦事,于是想着补上这几日里欠缺的觉来,便吩咐了商原不论何事都不得打扰后,自己美滋滋地躺在席上安睡起来。
困倦得可怜的沈致刚刚进入睡着,门外“嘭嘭”的敲门声顿时惊得他睡意全无,一个激灵翻了起来。
商原那又粗又重的声音,从门缝挤进他的耳朵,震动着他的耳膜:“大少爷,大少爷……”
沈致白日里起床气不轻,他一反手将被子掀作一旁,脚丫胡乱捣进鞋子,蹒跚地冲着门过去,冲着商原龇着牙怒道:“牧荑,我不是告诉你了嘛,不论……”
商原忙讪讪赔笑,打断了他的话道:“属下知道,属下知道的,不论何事都不得打扰大少爷您睡觉。但是,大少爷,这个谁,是不是不包括老爷啊?老爷刚刚找你哩!你不赶快过去吗?若是老爷知道你白日里睡觉……”
“废话少说!快……”沈致忙回转过身来,快快地穿上外衣,整理服饰仪容。
商原在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逐一递过腰带……佩玉……帽冠……之后看着他的大少爷风风火火破门而出,扬长而去。
沈淮房内,沈致立在父亲得对面,端正严谨,一副恭顺的模样。
沈淮悠悠把视线从茶杯移向沈致,严肃的神情杂着七分怒其不争,说道:“整日里不见人影,不见得做了几件正经事。”
沈致委屈地不敢说话,心中默默哀嚎:我都忙疯了!我每日里做的事情也很多,尤其是今天,孙庆云……屠博……还有……
沈淮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端起手指指着沈致怒道:“怎么?说不得了?府中每日里一团乱麻,昨个晚上乱糟糟的,不就是抓个孙庆云,闹这么大动静给谁看,费的那劲。怎么,还说不得了?”
沈致忙收了默然表功的心神,低头恭敬地认错,忙道不敢。
沈淮见他一副温良恭俭让,明知儿子只是装装样子,还是就此饶过,问道:“陌儿现在也该回来了,怎地现在还不回来,你做大哥的也不过问一下?”
沈致忙对答道:“陌儿应该快回来了,定不会误了嘉平和元穆大婚!”
“我是为了嘉平的婚事催着他吗?和你一模一样,真是亲兄弟,这一放出去便野了。等陌儿回来后,要多加管束。你这个当大哥的,做的什么好榜样,陌儿有样学样,还不是跟着你学的!你自己也警醒个些!”
沈致躬身认错。
元氏从后面进来笑道:“致儿近来忙得紧的,陌儿的事情你逼他作甚?再说了,嘉平和元穆大婚,陌儿也只是和元穆他们瞎胡闹,每日里也是闲的心慌罢了,不如出去还能长长见识,历练历练,陌儿虽小,但哪能一直呆在府中养着呢他大哥也不能护着他一辈子不是?”
沈致忙不迭地点头应是,忽然望见父亲的眼神戛然而止。
沈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不知陛下会给陌儿派个什么差事?陌儿还小……”
元氏笑道:“不小了,致儿这个年纪,都在边关呆了几年了!不论什么差事,在朝中谋个职位,跟着致儿先学着,有致儿照应着,必有助益,总比整日里无所事事好得多吧!陌儿一旦闲着,整日里熬制草药,读那么些闲书,人都读的傻兮兮的了。”
沈致非常认同母亲的看法,连连点头。
沈淮睁圆双眼,妻子的命令大如天,只得冲着沈致嚷道:“这两日在外厮混,你妻子为嘉平出阁的事情忙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吗?整天不见人的,就知道在外面胡混……”